門外是一個小天井,堆著很多朽壞的工具和舊物,生滿了雜草,未乾的水塘一小片一小片的在風中微微盪漾著。天井的迴廊前後左右都是門,馬荊棘猶疑的站住了,就在她不知道該往哪裡走的時候,某個地方又傳來一聲輕微的響動,似乎是桌椅碰翻倒的聲音。

這一回她聽的真切,急忙循聲衝進右邊一條僅容一人透過的窄小走廊,將走廊盡頭的門撞了開來。

只看了第一眼,屋裡的情形便讓她的心狂跳不止。

這是一個看起來像是儲藏室的房間,沒有窗戶,正西的位置擺放著一張小小的祭桌,桌上供著排位和果品香爐,一個女子正輕飄飄的立在桌上,一身紅衣如血般顏色。

是她!

蒼白麵容上那一雙黝黑的眼睛正空洞而執著的盯著某處——而那個某處,周大少正貼著潮溼的牆角,額頭上都是汗水,面色慘白,動彈不得。

馬荊棘來不及多想,一把扯下耳上的青珠就朝前擲去,匆匆唸了一個火訣。曾佳茵說那一家是遭過火的,病急亂投醫,她也只好姑且一試了。

五行珠承了咒術之力,驟然於半空中炸開一蓬火紅的烈焰,繼而幻化成一圈熊熊的火陣,將紅衣女子團團包圍。那雙空洞的眼睛慢慢的轉動起來,在視線凝結到馬荊棘身上的前一刻,少女已經一個箭步衝到周大少身邊,把目瞪口呆的他一把拽了起來,喊了聲:“快走!”

屋子的空氣驟然攪動,化成一陣陣熾熱的炎風,吹得女子身上的衣飾獵獵做舞,那雙眼卻越來越亮,緊緊的盯著馬荊棘和周亦涯,蒼白的嘴唇開闔著,卻聽不清在說什麼。

這畢竟不是普通的火,降妖者的咒術很快讓她掙扎起來,秀麗卻死寂的臉現出痛苦之色。她突然間尖嘯一聲,直震耳膜,頓時把跌跌撞撞的馬荊棘和周亦涯嚇得不輕。就在他們腳步停頓的一刻,火焰大盛,盛裝女子的身影卻在火光中漸淡隱去,終至無形。

臨去的那一眼,虛無縹緲,竟是哀怨悽婉,像老舊畫片中的女子,只有獨自等待的柔腸百轉,卻沒有厲鬼的兇惡殘戾。

咒術生成的火焰無法維持太長時間,五行珠又恢復了暗青的顏色,徐徐落在馬荊棘手中。

周亦涯驚魂未定,絲毫沒有察覺自己的手正牢牢的握著她的:“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還想問你呢,你不是應該在客棧裡睡覺嗎?”

周亦涯皺了皺眉,顯然不想回答。沉默了片刻,伸手去拉門:“先離開這裡再說。”

“不行。”這一回馬荊棘反手用力的按在門上,“現在不能走。”

周大少一張俊美的臉頓時黑了:“剛才是誰要快走的?你耍我?”

馬荊棘一邊把青珠戴上,一邊施了一個最初級的禁訣封住了出口,耐心解釋道:“今時不同往日。一顆小小的五行珠消滅不了怨靈,她一定在外面等著我們自投羅網,出去了就是送死。”

周亦涯聽她說的認真,不由有些洩氣,低頭一想,卻突然想到一個特別重要的問題,頓時驚呼起來:“馬荊棘,你能看到她?”

“能啊,你不也……”她說到一半,頓時後知後覺的驚住,“為什麼周師兄你也能看到?你……你是……”

那天在曾家大宅裡迷路的時候遇到過他,當時他的臉色古怪,原來也是撞到鬼!

周亦涯的臉色黑了又白,白了又黑,忍不住掙開她的手退了兩步,把她從頭到腳仔細打量了一番,長長的吐了口氣,低喃:“這世上竟然真的有天生就‘看得見’的人……”

“什麼意思?”

“我只是個普通人,平常是看不到的。但我有別的辦法。”他緩緩的從臉上取下那副黑框眼鏡,“家父喜歡收集古董。有一次,我在他的保險櫃裡發現了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