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落到擺在床頭櫃上的那個相框,盯著看了好一會兒。

後頭陸中軍吃完了面,自己簡單收拾了下,說道:“我吃飽了。”

安娜回過神來,哦了一聲,慢慢直起身,指著照片問:“陸中軍,這上頭的都是你同學?”

陸中軍唔了聲。“也一起共事。左邊那個是我後來的副隊,姓魏。犧牲了。”

安娜看了一眼。

照片裡他左邊的那個飛行員一手叉腰,另條胳膊搭他肩上,兩人看起來很熟的樣子。

安娜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在基站裡他跟老丁說自己從前犯的“錯誤”,心裡微微一動。

“……那天你跟老丁說你崩了個俘虜腦袋,當時就是他犧牲了?”

“嗯。”

陸中軍似乎不大想提這事,“不早了,我該送你回去了!”說完拿了他那頂棉帽再次扣她頭上,等她穿好外套,提起她的東西領著她走了出去。閃電立刻也跟了出來。

驟然從有電燈的房間出來,視線更是不好。走到黑漆漆的樓梯口,安娜摸著下去時,腳被在邊上擠來擠去的閃電絆了下,打了個趔趄,被陸中軍一把托住,接著改握住了她的手。

“我扶你。”

安娜聽到他的聲音在自己耳畔響起。任由他這樣牽著自己走完了樓梯。

他的手心還帶著沒有褪下的異常熾熱體溫。但在這樣的冬夜,包覆住她的手時,竟讓她意外的產生了一種很熨貼的舒適感。走完樓梯,他便鬆開了她手,遞給她一雙自己的皮手套,讓他戴起來。

安娜默默戴了上去。

他的手套很大,她戴起來還留了許多空間,但挺暖,一戴上,就完全感覺不到外面的冰冷空氣。

已經快十一點。雪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整個紅石井已經漆黑一片,只剩主路上亮著的幾盞昏黃路燈。

一路踩著咯吱咯吱的積雪,陸中軍一直送安娜到了李梅姑姑家門口。

“進去吧。”陸中軍低聲道,“晚上謝謝你了。”

安娜停住腳步,回過頭。

“你回去了早點睡覺,記得多喝水,按時吃藥,不要抽菸了。要是明天體溫還下不去,一定再過去看。別死頂著。”

“嗯。我聽你的。”他應道。

夜色模糊了他的臉容,但他的聲音聽起來卻異常的溫柔。

安娜忽然間似乎捕捉到了那麼一絲若有似無的曖昧意味,微微有點不自在,沒再開口了,拿過他手上自己的包,朝他點了點頭,轉身就拍門喊李梅姑姑。

陳春雷寒假回家,這個點兒還在刻苦學習,聽到外頭拍門聲,辨出是安娜,急忙出來開門。李梅姑姑也剛躺下去沒一會兒,聽到動靜披著棉襖出來,見安娜回來了,十分高興,急忙叫她進來,問著路上情況。

“怎麼這麼晚才到啊!今晚咋不住你姐家,明天白天回來也成啊!下這麼大雪,黑燈瞎火的你一個人亂跑。你這孩子,膽子也太大了。”

李梅姑姑一邊提起她的東西,一邊埋怨。

“沒事兒,車上有同路的人呢……”

安娜含含糊糊地應了一句,下意識地回過頭,身後空蕩蕩的,剛才的一人一狗已經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