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官,每一步都得有踏踏實實的腳印和成績,即使庶吉士中英才濟濟,但若沒有上位者的栽培和歷練,新的閣臣,也不可能自己野生野長起來。最近的朝廷清議,也有這樣的輿論,都是希望首輔能給出一個應對之策來。

“也該讓他們煩心了。”徐循也是受夠了內閣的腌臢氣,現在當然也樂見他們被人為難。“樂了有十年了吧,以欺負孤兒寡婦為樂,偏生在外還是聲望著隆,不知多少人說他們的好話,如今也該讓他們焦頭爛額一把,自己人先鬧起來了,才方能想起些為人臣的本分。”

如果朝廷大臣在內閣的帶領下,凝結成一塊鐵板,那麼內廷說話根本也就只能和放屁一樣,只有朝廷內部有紛爭,才需要皇帝這個仲裁者的權威,這一點,徐循並不會否認。雖然覺得栓兒年歲還小,便貿然想要掌權,動作實在是太大了點,但這也不能說內閣便有多無辜可憐,她只是希望栓兒真能在這幾年間脫胎換骨,學會圓滑老成的施政之道,而不是光憑著血勇做事。才搞倒了東楊,就又把矛頭對準了西楊,若是內閣中無可用之臣了,難道還能憑著他這幾手權術來治國?

見柳知恩沒有附和自己的感慨,只是笑而不語,徐循索性就直接問了,“皇帝這一陣子,沒有問起江西的事情吧?”

首輔是江西人,他那會打死人的敗家子就住在江西老家,若是向東廠問起江西的事,那就是要首輔動刀子的前奏了。

對於這麼直接的詢問,柳知恩還是給了個明確的答覆,“並未問起,還請娘娘放心。”

“那就好。”徐循看了柳知恩幾眼,也是欲言又止,最終,仍是忍不住提點道,“在東廠做事,身系天下民情,雖是內侍,卻也職重。你可要小心服侍了。”

雖然她和柳知恩有過淵源,關係更是密切,但柳知恩作為東廠提督太監,其位置是否穩當,卻並不是由他和徐循的關係決定。若以為他得徐循信任,便能穩坐此位,那也就太天真了。身處這樣一個位置,等於是時時刻刻都在漩渦之中,根本沒有脫身的可能,想要長久地做下去,在每一次大風波到來的時候,都得選擇站位,萬萬沒有置身事外的道理。而柳知恩也不是事事都會向徐循請教的關係,兩人現在與其說是主從,倒不如說是同僚——連盟友都不是,柳知恩的權位,實際上還要比徐循更重一點。徐循卸下掌權大任以後,只能說是遊離於權力核心,但柳知恩手裡始終都握有很重的權力和勢力。

此次東楊退休一事,便是折射出了他的態度。東楊致仕,是出自皇帝的謀劃,東廠提供情報,由頭到尾太后對此是一無所知。要不是徐循提醒了一句,她根本連一點頭緒都沒摸到。——皇帝為什麼不和太后提,徐循不知道,但這時候柳知恩這個東廠提督太監也沒有隻言片語,更不說從中斡旋,也等於說是已經擇定了自己的立場,完全站到了皇帝這邊。不但是跳過了權力傳承,直接為皇帝做事——眼下大權還是掌握在兩宮手中,沒有還政於皇帝呢——而且還代皇帝隱瞞太后,太后要是心胸狹窄一點,現在就能下手把他給弄掉。

當然,有她在,有皇帝在,太后也不會把柳知恩殺了的,頂多打發去尚寶監投閒置散,真正養老。不過在徐循來看,這麼做實在不是很值得,皇帝要瞞著太后,無非是怕她不同意而已,即使他年紀小,不知在適當的時機和太后通氣,柳知恩應當也是能找到個恰當的切入點的。今次召他進來說話,她也是有心提醒他幾句,只是話到了口中,卻又不知該怎麼說好。——除了身份不如她以外,在徐循看來,柳知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