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師益曾經是七年制的學生,碩士時選的是胃腸外,博士考了肝膽。因為是臨床型的博士,和同年級的其他博士都不住一起,而且前半年上課,後半年在普外各個科室輪科,參加科室活動的機會很少,除了在臨床的同年級學生外,並不認識其他年級的或是在實驗室的學生。散場後一幫人七零八落地往回走,那位師兄步履穩健,毫無醉意。還在哼著那跑調得離譜的曲子:“你可知道我愛你想你怨你念你深情永不變,難道你不曾回頭想想昨日的誓言??????”

那之後季師益還是在臨床上,第二年開始回到肝膽各個病區輪轉,參加本科室的會議多了,接觸本科室的人也多了,沒有特意打聽,也旁聽了不少八卦。比如,那天那個怎麼也喝不醉的師兄是院長最得意的弟子兼乘龍快婿; 比如,他碩士時並不是院長的學生,和院長千金談戀愛之後轉了院長的博士;比如,他一年可以炮製至少兩篇SCI論文,影響因子都不低;比如,他的碩導和院長關係十分一般,在他變卦轉博之後不知為了什麼原因去了澳門某醫院,一去不回,諸如此類。

這位幾乎實現了所有研究生夢想的師兄成為了南粵優秀博士生,揹負著眾多正面負面新聞畢業了,並且得到了當年度的優博,順理成章地留校。

季師益真正認識邱景嶽,是在博士三年級的時候。當時季師益做罷老總,回到科室繼續輪轉,剛留校的邱景嶽也開始輪科。在肝膽二區碰到了一起,被安排在同一組。

第一次正式交談發生在邱景嶽來的那天交班之後,邱景嶽過來問他病床分配的事,季師益說:“那師兄您接管成醫生的病床吧。”

邱景嶽看了一眼他的胸牌,說:“慚愧,你可別叫我師兄,你經驗比我豐富多了,我還指望跟你學著呢。叫名字就好了。”

“那樣不好,亂了輩分。師弟們如果聽見了,也會覺得我不尊長輩。”季師益笑道。

邱景嶽笑了一下,沒有再堅持。那個笑容不像個十分真心的,也許帶了點兒無奈。

在這位師兄的眾多傳言中,有一項是和他作對必不得好死,例如與他同級的某位學生,深致院長大人厭惡,畢業找工作得不到院長推薦,據說就是他從中作梗。再例如他碩士時做動物實驗幫了他許多忙的病理技術員,後來有一次犯了一個技術上的重大失誤,去找他幫忙求情,他愣是不理睬,於是那位技術員被開除了。

季師益不輕易相信傳言,但也不輕易否定傳言。不管一個人因什麼理由流言四起,這個人本身不會沒有問題。季師益對邱景嶽是戒備的,他不會愚蠢到對他失敬。

邱景嶽剛到臨床時,確實什麼都不懂。不會使用電子病歷,甚至不會開藥──因為人人知道他和院長的關係,手術時都會盡量讓他做一助,當然很不熟練。

作為名人有個壞處,好的能的是理所當然的,差的不會的必定要傳為笑柄。在上臨床第三天下午,邱景嶽對正要下班的季師益說:“小季,今晚有空嗎?一塊兒吃飯吧。”

季師益愣了一愣,說:“真是不巧,師兄,今天我爸生日,叮囑著要我回去。改天一定去。”

邱景嶽啊了一下,過了幾秒鍾笑了,說:“這樣呀???”

“有什麼事嗎,師兄?”

當時他們在二區的醫生辦公室裡,下午六點左右。據季師益所知,邱景嶽跟的那一組當天並沒有手術,如果是其他醫生的話,下午一般出現一會兒就消失了。他卻待到六點,怎麼看都像刻意的。

“沒什麼大事,對了,小季,我還沒你手機號呢。”

當然,父親的生日是個謊言。當晚和女朋友去沙面吃了一頓海鮮火鍋,回程時坐的是她的車,季師益電話響了,正是來自這位邱師兄。季師益看了手機上的時間,八點半。

電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