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竟然還修了洗手間。更拍手叫絕是外面中間明晃晃一面八仙桌大小的鏡子。信好要上洗手間,信有也要去,卻先在鏡子前對著自己打了髮膠的髮型撫摸了半分鐘。

往下面去要分小路,紅沙子馬路沿著崖腳通向黃高山,從大坪和張家上面路過。潘宏站在馬路邊搭一隻腳往下走,見信好出來,沉默一陣,先開口說話:“大嗲好點了嗎?”

“嗯。”信好輕聲回答,眼睛望向下面黎祥琴和她身後的房子。

“不要緊吧,再過兩天就出院噻,回家還要吃藥嗎?”

“要吧,手術好了應該沒啷個……。”

“……潘寧在醫院照顧她嗎?”

“嗯。”

對話止於此,潘宏偏頭看通向黃高山的馬路和遠山,信好的餘光瞧見,微轉頭,悄悄看他。

信有像掉進洗手間了,正好。

遠方的山林與近處的融為一體,接天連葉無窮盡,潘宏忽然轉頭,與他的目光撞個滿懷。

他在信好沒來得及收撿的目光裡忍不住道:“我馬上就拿到駕證了……”

信好的目光收不回來,卻不敢直視他,而滑到他胸前的t恤上,似乎點了下頭,又好像打瞌睡的人忽然往下搭落。他在潘宏同樣的注視裡說話:“嗯。”

潘宏好像抱著信好,信有從洗手間裡出來看見,但後來自然定義是幫他整理頸脖子上的灰,因為兩人還跟先前一樣,好像是同一個人,又好像是關係不好的人。

“你張信有結婚呢,他大嗲轉來不嘛?還是一個人在市裡的嗎?跟她撿來的那個娃兒一起?”

羅明先跟妹妹和幾個閨蜜一起下樓來,四點過了,來吃夜飯的人越來越多,一路都是稀客。羅明先高興:“我管她轉不轉來,跟我有啷個關係啊,未必她來了我這裡還多她一碗飯?未必她不來我這裡不辦事了?”

人一多,樓下院子幾張桌子都是打牌的,忠信也被幾個兄弟拉著坐在桌子上炸金花,望見羅明先從屋簷經過去廚房,大喊弟妹:“手氣好哦,馬上明朝給兒媳婦下車的錢都贏到了,你看,紅娘護體的人是不一樣欸,晚上多煮兩塊嘎嘎哈,這裡贏的錢全是我幾個捐獻的哦!”

羅明先做出懶得聽你幾個胡扯的臉,跟在她身後的婦女道:“給娃兒娶媳婦你幾個叔爺捐點錢是應該的,有啷個吼場啊,沒喊你個人屋裡吃了來都好得很。”

“嘿,明朝我去接親,半路把媳婦藏起來你莫找我要人哈。”

玩笑是這樣開,幾個人走進廚房來,燒夜飯的已經開始了,黎書慧不在這裡,這裡已經不是她那個年紀的人的天下了。

媳婦熬成了婆,這裡全是羅明先的人:“他幾個么嗲么爸都在外面欸,一哈都轉來不嘛?”

“小的兩個嘜談今朝轉來噻,曉得這哈兒攏哪裡了,趕轉來吃夜飯的嘛,走得遠哦,走一天都走不攏。”

“走遠點好掙錢噻。”

“他掙他的錢會分給你嗎?他再有錢是他的會變成你的嗎?他有他的錢我窮我的,個人過個人的日子關我啷個事啊。”

“在這裡嘴刁,談得再歪人家才是一家人,人家才姓張,跟你又不是一個姓,張信有也姓張,跟你好大個關係嘛?你看那裡兩個老頭,下午在外面望一下午了,光等著她的張家人轉來,她得會像等她屋裡人那樣等你嗎?”

“所以談女人話多舌頭長欸,你話在這裡說倒是說的口水話,哪裡說哪裡甩,人家不曉得的話還以為真是這樣,還真以為你跟婆家跟姑嫂弟兄有啷個過不去的,硬是話個多,大喜事做著好話不說盡談這些口水話,你哪個再談馬上我這裡火鉗拿出來給你幾個舌頭燙落了它!”

“你看我們二伯孃,不要談了哈,等哈兒萬一這些龍門陣傳出去的話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