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跟他說話像吵架一樣,他於是也像吵架一樣回應人家,不過年輕時吵多了,老了是個憨嗓子,囫圇不清的,有時候聽上兩遍也沒明白他在講什麼。

靈堂裡現在是潘運和潘寓兩叔侄跪著,潘達困的站著打瞌睡,被大家轟去打盹了。

黎書慧不與旁人搭腔,跟陳德芳母親卻聊的起勁,幾姑嫂出來,兩親家正坐一起悄悄聲交頭接耳。

陳德芳走在前面,望著母親:“你不是談腦殼不安逸嘜,沒上去睡嗎?”

陳母不好說床不夠,笑道:“他們隔壁的打牌吵,鬧著睡不著,這下面幾個耍鑼鼓聲音也大呢,倒是坐這裡跟我們親家耍哈兒擺哈龍門陣精神還要好點。”

本身房間就不夠打牌的人還佔一間,陳德芳在心裡念著,什麼話也不好說。

“跟她擺龍門陣,話多得起堆堆,你是跟我媽擺的話幾天幾夜都談不完。”忠旭接了碗茶在黎書慧邊上板凳坐下來,剛加的開水,邊吹邊喝:“我老漢就談我媽是話最多的,曉得她哪裡來恁多話,她也不傷。”

潘天發若在,必然會馬上笑著打哈哈:“你這話就……那嘴巴長來嘜本身它的工作就是為吃飯跟說話噻,打比這嘴巴都不工作了不談話不吃飯了,那嘴巴長來還有啷個意義呢,我是真一句話不談呢你又嫌見我是個啞巴……”

可惜潘天發的嘴巴已經不工作了,無法再像從前那樣為老東西們跟小輩逗趣。這樣,黎書慧只能乾巴巴的坐著,慫眉搭眼的,哀怨又不願多搭理的樣子。

從前忠旭只偶爾這樣說她,大約因忠傳還在,屋裡兩個姑娘,旁人難免拿來對比,大姑娘這樣賢惠,小姑娘卻牙尖嘴利。現在她人到了更年期,大姑娘又與父母不對付,出去了,由而對母親的言辭愈發刻薄。反正再差,我還管你,等哪天我連說都懶得說你,那你也不要指望我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