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平靜的時候,他就時不時沒頭沒尾地說一句話,或者與林安分享他某一段回憶,又或者討論對他那幾個兒子的看法,其中也包括未來的皇帝撒克遜的種種優缺點。

林安雖然知道,皇帝這樣做,是在消弭以往芥蒂,試圖彌合她與梅林皇室之間的裂縫。

但不得不承認,一個垂垂將死的老人在最後時間裡不要家人子女陪伴,抓著你的手,將他最念念不忘的遺願囑託到你的手上,就是最鐵石心腸的人,也很難不心軟。

“如果我運氣好,明天的神術儀式失敗,就終於能撂下這副擔子,好好閉上眼睛,回到長眠導者的國度安心睡一覺了!”

林安眯眼,故作冷笑狀:

“那麼您放心,就為了不讓您有偷懶的機會,把擔子丟下。加到我身上,明天我一定會打點起全部精神,和長眠導者搶人的!”

……

之後,皇帝果然沒有在那場神術儀式中長眠過去。

不過皇帝身體的最後一分底子,也終於被透支到盡頭了。

這一場神術儀式中所消耗的橡樹種子,是上一次的十倍。

皇帝的身體已經不能再被成為漏洞的罐子,而根本只是一個分崩離析後勉強拼起來、但裂縫卻再也無法彌合的破爛玩意兒。

要讓這個時刻在漏水的破爛玩意兒能像正常人一樣活動,十倍的水量的水量都跟不上它漏水的速度,而且往裡面硬塞十倍的水量,只會讓它壞得更快。

因此林安不得不在皇帝身體裡造了個人工水泵。讓它一邊往外漏水。一邊往裡注水,還得小心控制水量出入間的平衡,延長這個破爛玩意兒的使用期限。

因此這場神術儀式的繁複困難程度,遠超上一次。林安也是差點透支。

時刻感覺生命力在不斷流失。同時又不斷注入的感覺。到底怎麼樣呢?

林安猜測並不好受。

她站在皇帝床頭,雖然隔著一層紗罩,也能隱約看清皇帝在昏睡中依舊緊蹙的眉頭。這與第一次神術儀式後舒展的沉睡完全不同。

神術儀式之後,皇帝彷彿枯木逢春,之前衰敗垂死的氣息完全消失了。

他精力充沛得不像個差點死掉的老頭。

他每天能見三四十個大臣,閱讀處理近百本檔案奏摺,間隙中,還要對一旁跟隨參政和學習的撒克遜循循善誘,言傳身教。

皇帝就像不知道最多一年之後就是他的死期,每天神采奕奕地出現在臣民面前。

原本有些蠢蠢欲動的老狐狸和大貴族執掌者在他面前俯首帖耳,唯唯諾諾,心裡大罵老不死總用裝死這招玩人,卻不得不割地賠款、一退再退。

而且他們還要面帶諂笑,被皇帝打了左臉,還得把右臉湊上去,感恩皇帝陛下的仁慈,沒有把他們一擼到底。

“……這幾個家族是出了名的牆頭草,別看每次總是湊上來很快,關鍵的時候別想指望得上他們……”

“……這個羅傑夫是他們家族的異類,卻很有帶兵的天賦,他現在犯了錯,我順從他們家族嫡系的想法,把他壓下去了,等以後你拉拔他一把,他一定會對你感恩戴德……”

“……大貴族出身的子弟不是不能用,但你在用之前,必須弄清楚他出身嫡系還是旁支,和族人關係怎麼樣,喜好什麼,最看重的是什麼……”

“……比如以後你給羅傑夫兵權,就把嫡系那個羅門生按死在閒置的位置上,旁支壓嫡,不怕他們不積累矛盾,聯合起來以後給你找麻煩。……”

皇帝一刻都不放鬆對撒克遜的教導:

為什麼打壓這個,為什麼那個犯錯還要容忍,哪些是他看好留給撒克遜的鐵桿,那些家族一定不能讓他們觸碰兵權……

許多內容皇帝在告知撒克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