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壕。看看這指揮所裡,還有一位營副,一個傳令兵,加上自己和周太福,一共是四個人,這裡的電話線,在半小時以前,己經被敵炮轟斷,第二連和第三連的情形,也完全不明瞭。雖是叫通訊兵修理電線去了,也沒有回信,他自己心裡估量著,現在是有兩個任務,聽憑自己來處理。第一個任務,是同周太福加入戰鬥,一齊與陣地同存亡。第二是向後方去,把電話機帶著和師長通一個電話,把長生橋演變著的實在狀況呈報上去。要執行第一個任務不難,馬上就可走出指揮所,只是除了手榴彈,並無別樣武器,求不到什麼代價。執行第二個任務,敵人現已逼近這碉堡面前的戰壕,恐怕也很少可走的機會。他這樣想著,也只有沉住了氣,等機會再說。只在這一猶豫,聽到外面一陣狂喊著殺,向前看時,張庭林營長,已帶著面前弟兄,完全跳出了戰壕。遠遠地看去,我們的弟兄,已和衝過來的敵人用刺刀在一處肉搏。那水稻田裡,穿灰衣的我軍和穿黃衣的日軍兩個一對或三個一組,個個糾纏住劈刺。日軍他願意倚恃著優勢的炮火,壓制我們,不願血肉相拼。開啟了糾纏的組合的,都紛紛的向後跑避人一道短堤。我們弟兄也就追不過去,依然退回戰壕。但也不過一二十分鐘,喊殺又起,張營長又衝上去了。這樣接連三次衝鋒的弟兄,退回來的,就逐漸地減少。最後一次,看到張營長跳回戰壕的時候,卻是身子一滾。李參謀道:“不好!張營長掛彩了,我們得去抬他下來。”營副跳起來道:“我去換上他來,哪個去抬他呢?”周太福毫不猶豫地向那傳令兵道:“我們兩個人去吧。”李參謀只點點頭,他們三個人就走出指揮所了。營副和傳令兵各有一支步槍,周太福卻是徒手,三個人在敵人的步槍子彈叢裡飛快的由交通壕鑽著向前。走到張營長身邊,見他上身衣服,染了半邊的血跡,營副說聲請他下去。他瞪了眼道:“我這樣子還下去幹什麼?”他回頭看到周太福,便向他點點頭道:“你很勇敢,可是你沒有傢伙,你也不能執行戰鬥,你幫我一點忙,你把指揮所裡的手榴彈,都給我送來。快去,我是不下去的。”周太福見他瞪著雙眼,兀自有兩道英光射入,他不敢違拗,立刻就跑進碉堡來,一看這地上手榴彈箱裡放的手榴彈,果然還有二十多顆。他對李參謀草草的報告了一遍,扛起那箱子,又走了出去,再奔到張庭林所伏的戰壕裡。見他剛剛丟擲一顆手榴彈,又從壕沿上溜了下來。這一段戰壕,凸出去一塊,將石條築了護身短牆,更高出壕沿一尺上下。所以相當堅固。在張營長腳下,就放有十幾顆手榴彈,他看到周太福把箱子送來,張口大笑道:“好極了!這是二十六顆手榴彈,連合我這裡原先和現在的,共是四十八顆手榴彈,有這些手榴彈,我足能對付敵人二百人。你回去對參謀說,報告師長,我張庭林在這裡報國了。我已告訴劉營副向東移動,和第二營取得聯絡,也好保全一部分實力,去守漁父中學。我有這些個手榴彈,憑我往常練習的那般手勁,足可以在這裡把敵人擋住一陣了。”他說時,已取了一顆手榴彈在右手,卻把那隻帶了血漬的衣袖抓著戰壕壁,爬上去,伸頭張望。接著他拔去保險,右手一揚,咯的一聲,拋了一個出去。他哈哈一笑道:“中了,打死這些狗雜種,周太福再遞一個上來。”周太福真的遞過一個去。他一拔保險,手一揚,自己笑著叫好道:“痛快!再來一個,這鬼子就下去了。”說著,他一回手,周太福第三次遞過彈去,他三次丟了彈,哈哈的笑著,向下一落,接著篤篤篤,機關槍子彈,打著戰壕上的石條火星亂濺。張庭林靠著壕壁笑道:“這三顆手榴彈,把上來的敵人幹了一二十個,他們退回去了。可是他還要來的,你快走吧,這裡不知道能維持幾分鐘。你告訴參謀趕快離開那指揮所,好去向師長報告。這裡就只有我一個人,弟兄們都轉移到側面去了。”周太福看他這種精神,真是視死如歸,和他行了個由心裡佩服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