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衝動”。那麼是誰叫他“衝動”呢?為啥平時放個屁都怕砸壞腳後跟的他今日忽然“衝動”呢?為啥千百雙眼睛中只有他發現並突然“衝動”呢?日怪。老順愈想愈覺得今日的事有些奇怪。用他習慣的話說,是“趕”的。那麼是誰“趕”他呢?當然是鬼神了。既然是鬼神“趕”他做這事,就該著北柱們捱打了。也許這就叫報應。現世報。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大漠祭 第四章(5)

老順心裡絲絲絡絡的東西因之消失了。

斛已經挪到了板秤前,老順便顧不上想別的了。他和無數個農民一樣,把視線和心力都繫到了那個驗糧的“幹部”身上並不自覺地屏息。“幹部”插在麥中的那隻手抖動著,幅度小而促。老順的心開始跳,很瘋,嗵嗵聲漲滿世界。沒治,許多年了。每次上糧,到這節骨眼上,都這樣。他真怕憨頭倒進斛中的麥子正是進底時裝的塵土相對多些的那幾袋。這樣的話,勢必會影響其它的“身價”。他緊張地注視著“幹部”的手,而“幹部”彷彿覺出了他的緊張而偏不很快取出手來。他的嘴角挑著一縷笑,彷彿在品味著什麼。這情形,真有點貓兒捉到老鼠後捉捉放放的味道了。老順感到了一種折磨。他的額頭鼻頭已經滲出了汗。他聽到憨頭的鼻息也漸漸粗起來。老順上糧最怕的就是這一刻。每次,他的精神都臨近了崩潰的邊緣。

“幹部”終於抽出了手。老順從他合攏的指縫裡發現了若有若無的一點麥灰。他籲口氣,不知不覺間,他已屏息許久。他又見“幹部”從斛中抓一撮麥粒,用手攤開看看,再揀一粒丟入口中檢驗麥子的乾溼程度。從他嘴裡發出的乾脆聲中老順斷定那粒麥子並不是它乾燥群體中的敗類。他鬆了口氣。

“幹部”呸地一聲吐出碎粒,將手中的麥子扔進斛中,口氣很硬地說:“三等。”

啥?老順懵了。三等?竟然是三等?這不是欺負人嗎?他很快地算了算。這些麥子,一等和三等價差近一百呀。這可不是個小數目,能幹好多事。他望著“幹部”陡然冷得像經了霜的臉,不甘心地問:“能不能……”

沒等老順把下面的話出來,“幹部”就很乾脆地打斷了他:“不能!”他很不耐煩地擺擺手,示意他們將斛抬走。

老順覺得腿忽然發軟了,心中卻有股氣升騰起來。他硬著性子:“三等?為啥三等?你說出個道道來。”

這個其貌不揚的老頭居然敢頂撞他,“幹部”不相信似的瞟了他一眼,隨即惱怒地瞪圓了眼睛:“三等就是三等。”

老順突然暴怒:“那我看看你的一等是啥樣子?你以為農民好欺負?是不是?”

“幹部”指著老順,漲紅了臉。顯然,這種場面他遇到的不多,就像突然遭到了馴服的綿羊的襲擊一樣,他因意外而手足無措了。他的指頭抖動著,嘴裡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看看你的一等。”老順大聲說,聲調很高,有種得理不饒人甚至無理取鬧的味道。

“幹部”這時才緩過氣來,說:“三等。就是三等。看你能咋樣?吃人哩,是不是?不上你拉走。拉走呀,你以為國家缺了你這三顆半餱食?”

這下輪到老順說不出話了。他像被什麼噎住似的,嘴唇抖動著,眼睛也紅了。他也是用手指著對方:“你——你——”但“你”後的內容卻被他的嘴唇抖掉了。

“你拉走呀。是老子請你來的,是不是?”“幹部”的聲音越加尖燥。

“這可是你說的…… ”老順嚥了口唾沫,費勁而慢慢地說:“有了豬頭認不得廟門了……我不信……有的是收糧的地方。”

“哈,管我屁事。”“幹部”似乎興奮起來,他彷彿為找到了對方的要害部位又在那上面捅了一拳而忘形了。

人們圍了過來。嘀咕聲越來越大。一個從斛中抓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