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再也沒有了,再也沒有了,無數個夜裡“空懸明月待君王”的痴妄剎那間亦成為奢侈。

可是新的故事我們倆的故事,才剛剛開始。再也沒有人搶你了,你終是我的了。我不能離你太遠,無論你在哪裡,即便陰陽相隔,對於我都是一樣的,只要不離你太遠就好,能感覺到你就好,就像我居長信能聽到你在昭陽的歌管,能看到帶著日影從昭陽宮飛來的烏鴉一樣,我也意足了。

我請旨為你去守陵。“西風殘照”正是我此時的心境。

這一點心苗在你陵前那樣幽微明滅,寂寂地靠在那殿前的柱子上,就是靠在了你的臂膀裡。我心好靜,你是我的,你終歸又回來了,我只當你睡了,睡一個日長眠深的覺,我燻上了那日未燃盡的半爐香,那首曲子我已制好,那闋歌詞我已填好,你聽著,我唱給你:

一 知君用心如日月(3)

遠漏微更疏,薄衾中夜涼。

爐氳暗徘徊,寒燈背斜光。

宛轉復宛轉,憶憶更未央。

這一生所思所念的不過是相視而坐的人間夫妻。這一腔怨艾堵塞於胸,如寒夜更聲,今世再難平。

五年之後,在漢陵幽深的夜裡,班婕妤,她那一點心力終於耗盡,人如一盞孤寒的燈苗,倏忽就滅了。那時她不過四十歲。松風寂寂,一彎淺月,淡淡地照在碑冢之上,那月色的白,竟不是悲涼,不是苦痛,唯見歲月悠長… …

知君用心如日月, 事夫誓擬同生死。

她的心思意志亦如日如月,堅定清明,不是婦德不是端莊,而是人生大愛。在她“辭輦”之時,那份愛早已深摯而厚闊,只是他不覺也不懂。

可知夫婦原是琴瑟,這根管絃對於他永遠不會調得正。奈何她為樊姬,他卻不是楚莊王。憐她滿腹經史之略,卻無人賞,每日裡倚窗空嗟嘆。這“紈扇”從班婕妤始便是一個“怨”字。

這把扇子在李思訓的《九成宮紈扇圖》裡見過,在杜牧的《秋夕》裡,這把輕羅小扇在大唐的深宮裡撲著流螢。天階的夜色已涼如水,坐在宮門前高高的臺階上的宮姬,不忍回屋,那銀燭秋光冷畫屏是孤衾的寒。抬頭望見天河澄澈,織女正對鏡理妝。這世間凡塵竟不如隔著寬江闊河的天人,一年一度有鵲為橋、佳期歡會來得真切,讓人有念可想。

班婕妤才情滿腹卻懂得隱忍,世人總覺得她是這樣地委屈,幾千年來便一直對她有一種疼惜。她已成典範,秀士文人想起她,總也有一懷說不盡的幽柔愛憐意:

秋來紈扇合收藏,何事佳人重感傷?

請把世情詳細看,大都誰不逐炎涼!

這是明唐寅在《秋風紈扇圖》上所題。唐寅生活於明中期,明中期的人物畫題材已經有所開拓,出現了一大批畫風清新雋永的仕女畫名家,如唐寅、仇英、郭詡、尤求等。

唐寅一生命運堪嗟,青年時因為受科場舞弊案的牽連而入獄; 而後又在一年之內親人連喪,唐伯虎身心重創從此心灰意冷,絕念仕途不問廟堂,終日徘徊畫舫歌舞榭。也因於此,他活活潑潑真實地生在民間,沒有士大夫的虛和板,滿腹才情調侃這世間炎涼,亦莊亦諧間有著化愁苦為戲謔、化絕望於淡然的風流。他的這幅畫雖說還是那個紈扇女,可是你看,他在對她說什麼呢:“沒什麼,沒什麼,大家都一樣,活在這俗世,一樣的都逃不掉這‘秋涼見棄’的命運,你不過用你的才情放大了你的哀愁罷了。”唐寅是一個心意極柔的男人,他懂得班婕妤的苦,所以他勸慰她,勸慰著所有“高城望斷、闌干拍遍”的閨中痴絕粉淚人兒。若班姬有知,會不會衝那江南才子掩口莞爾,把這噬心噬肺的愁和憾化解得平民一點,淡泊一點,灑然一點。

明唐寅筆下的紈扇女子孤寂中有了一點點出世的淡泊,正如他詩中所言: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