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自然是荷花了。

荷花本是漁家女,因為水災逃荒,賣身葬父被羅暮雪恰巧買下的,因為她長得有幾分姿色,人也靈巧,便被端木嬤嬤安排在羅暮雪身邊伺候,羅暮雪年輕,沒有妻室,長得英俊,雖然脾氣不算太好,對待下人卻也不算很壞,荷花對他有點念想,自然不足為奇。

而突然被大人帶回來的陸蕪菱,自然是讓她警惕之心大作,不但生得美貌,氣度看著也非常人,大人竟是著緊得很,還要讓她作貼身侍婢,那自己以後又待如何?

荷花看陸蕪菱,竟是異常的不順眼。

陸蕪菱還剛從亂糟糟的夢裡醒來,口乾舌苦,頭痛無力,看著進來的荷花,眼神猶自懵懂。

荷花看著她這副海棠春睡一般的模樣更加厭惡,心想這樣子做給誰看呢,又想自己是花兒,大人給她取的名字不過是爛泥裡的菱角,也許並不怎麼喜歡她也未可知。遂板著臉說:“大人叫你去伺候,還睡什麼?”

陸蕪菱“哦”了一聲,沒在意荷花的態度,倒不是她怎樣寬宏大量,而是還沒有習慣去仔細觀察一個婢女的情緒態度,她站起身來,略微清醒了一些,才想起來自己在什麼地方,心裡沉了沉,面上卻沒什麼不同,只是略微整了整衣衫,抿了抿頭髮。

荷花帶著她去了第三進的東廂,這府裡地方不大,陸蕪菱也是個認路的,很容易就認出來地方。

路上樹影重重,月亮今夕有些半明不晦,彎彎地掛在深藍如墨的夜空,雖有些烏雲,也能看到星星依稀閃爍,夜風微涼,吹得草木樹葉枝條嘩嘩作響,平添了些些淒涼,陸蕪菱覺得心頭彷彿有什麼重重壓著,想要解解心中驀然的傍徨悽楚,卻無此閒暇。

不知哪裡的遠處高樓,彷彿隱約有歌舞聲響。

說不出的寂寥高曠。

荷花站在東廂房的抄手遊廊裡,在門口恭聲說:“爺,菱角……姑娘來伺候您了。”

裡面低低地“嗯”了一聲,說:“讓她進來。”

荷花恨恨看了陸蕪菱一眼,冷冰冰說:“你進去吧。”

陸蕪菱也沒看她,低頭走了進去。

羅暮雪穿了一身皂色常服,這時候男子常服用黑色的甚少,又因為他頭髮濃墨,年輕的面板又泛著健康細潤的光澤,更顯得鼻樑高挺,薄唇動人,整個人光彩照人。長長的睫毛掩映,原本深寒嚴厲的眼眸竟有一種明媚。

他還拿了一卷書在看。

陸蕪菱看了一眼,是《西疆行記》,看來羅將軍還是識字的,大約也是在尋找和戰事有關的東西,這般努力又有心,難怪他年紀輕輕,全無背景,也能立下大功,躋身將位。

羅暮雪看她進來,把書放下,臉上沒有笑意,只平淡說:“伺候我歇息吧。”

她快速地回顧起以前她的丫鬟們怎樣伺候她就寢的:

好像是燻好香,小丫鬟送進來熱水,香胰,汗巾,然後亂絮和繁絲一個伺候她卸掉釵環,挽起袖子,幫她淨面洗手,另一個幫她脫掉鞋襪,濯足。然後便是幫她脫衣,上床,若是冬天,往往還先幫她捂熱被窩。

陸蕪菱腦中飛快轉動:難道自己還要幫他洗腳嗎?

自己怎能幫一個男子洗腳?

若是為了洗腳這樣的小事自盡,是不是有點可笑?

她猶豫了。

結果她決定先打水讓他洗臉,如果他自己洗了,腳想必也可以讓他自己洗了,無非幫他端個洗腳水,倒個洗腳水。

於是她快速輕聲說:“我去打水來給您淨面?”

羅暮雪搖搖頭:“傍晌我也沐浴過了。”

傍晌沐浴過就連臉都不洗了?

陸蕪菱覺得這樣的男人果然不講究。

但是不講究也不是壞事,自己還少了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