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羅仰著臉,凝視他半晌,忽然說:「你很會逃跑。」

察覺到一點危險,就會第一時間毫不猶豫地給自己安排退路。

沒別的含義,只是單純的發表自己觀察總結後的結論。仲寒一噎,瞪著她半晌說不出話來,最後只虎著臉說自己這是大丈夫能屈能伸。

阿羅點頭,明白了,「那你什麼時候能伸?」仲寒:「……」

沉默在屋子裡蔓延。終於,黑暗中仲寒從身側一把擄了阿羅,一手捂嘴一手摟腰,直接把人往土炕上按。

他得讓小媳婦知道,有個地方,身為男人,隨時能伸。當晚三更天時,仲寒帶著阿羅從農戶家裡偷偷離開,留下一枚順手摸屍得來的銀角子。

在山村裡時,阿羅以為外面人的生活就那樣。

可等跟著仲寒進了一處小城鎮後才發現,原來外面的人日子能過得更糟糕。豬狗不如,也可以不是用來罵一個人品性惡劣,而是用來形容人們的社會地位。

這時候的有錢人是不時興吃豬肉的,即便如此,一頭豬也能換好幾個成年良民簽賣身契終身為奴。仲寒有意帶著她在這個小城裡轉一轉,一邊主意後面跟上來的尾巴一邊跟阿羅說:「前些年北邊兒的元人打過來,把京都皇宮裡的皇帝老兒都給攆得半路嚇斷氣兒了。奶娃娃小皇帝上位,被太皇太后帶著逃到了我們南邊兒,建了個南曜。」

「北邊兒呢,則被元蠻子佔了,建了個大元朝。兩邊這些年沒少打仗,打一次南邊朝廷的邊界就退一次,還一個勁兒搜刮金銀財寶美女珍奇往元人面前送。」阿羅聽得疑惑重重,卻不知從何問起。

聽聞此話,阿羅忍不住道:「為何要送東西給敵人?」

既然是害死了自己長輩,又搶了自己的家,那是敵人沒錯吧?仲寒哼哼哈哈地笑,習慣性歪著肩膀,腳下走個路都像是踩蓮藕般晃來晃去:「這不是一半兒的人主和,一半兒的人主戰嘛,乾脆就邊打邊送。」

這操作,反正是挺迷的,咱也不敢說,咱也不敢問。仲寒幼年時曜朝還沒這樣,可那時候老百姓的生活也不見得多好。

所以他對曜朝沒什麼歸屬感,只是對元人有種打心底裡生出來的忌憚與仇恨。大概這種感情,是根植在每一個漢人血肉骨子裡的,街邊乞討的小兒也基本如此,仲寒沒覺得自己有多大義凜然精忠愛國。阿羅卻憂國憂民上了,「北方的百姓又當如何了?」

雖沒有真情實感,卻也算是一位故事的合格聽眾。仲寒眯了下眼,齜牙歪嘴,看起來沒心沒肺的:「差不多吧,唯一的區別就是在北邊,殺他們的是蠻子。在南邊,殺他們的是漢人。」

阿羅感慨:「一定會有一個很厲害的人出現,然後趕走元人,重新統一中原,讓流離失所的百姓得以安居樂業。」這就著實太天真了,只因阿羅不是在這亂世裡長大的。

仲寒只是好笑地伸手勾了她一縷香發,任由烏絲在手中滑過,沁涼順滑中帶著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幽香。他卻不知阿羅這個想法頗有些根深蒂固,追根究底,還是因為當初看的那本雜書對那時尚且年幼的阿羅影響深刻,且更別說這個故事還是她看到關鍵時刻就忽然被長輩沒收了的書。

無論什麼故事,看一半留一半,總是最叫人難忘的。說話間,仲寒帶著阿羅轉進了一條僻靜的巷子裡。

仲寒在解決身後跟來的一群老鼠時,阿羅就在旁邊安靜認真地思考:蓋世明主什麼時候才能出現。思考也只是思考,阿羅自然是什麼都沒能思考出來,除了小本本里等待解惑的疑問多了一個,什麼也沒改變。仲寒帶阿羅進這處小城,一來是添置乾糧等物,二來是讓阿羅明白,這個世道,想要找一個她想像中的好男子是很困難的。

所以等到離開小城後,荒野山路上,仲寒就跟阿羅坦白了:「阿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