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中不知是懼是嘆。

驛官縮了縮脖子,屋子裡火塘升得曖,背上冒出了星星冷汗。

老張翻看阿四遞過來的揹簍,厚棉被裡窩著十棵白生生、翠瑩瑩的白菜,邊城冬季最少新鮮菜蔬,這十棵白菜每日卻不曾斷過,要算上運輸花費的人工精力,百兩銀子一棵也不為過。

他背起揹簍,攏好帽子皮褂,笑著打了聲招呼,埋著頭又走進了寒風裡。

邊城右翼軍帥府後院一片荒蕪,不見絲毫綠意。假山與光著枝丫的樹積起了冰雪,長長的冰掛懸著,好一處冰雕玉砌的世界。

轉過迴廊,侍從小心端著蓋著銀鍋子的托盤急急往廂房走去。行到門外,早有候著的侍從接過托盤打簾進去。

屋裡升著幾個火盆,溫暖如春,子離穿著輕棉寬袍看送來的情報與書信。每月,風城璃親王府他的王妃必會送至家書一封,字裡行間細細紀錄王府近況、公式化地問候。子離看過曬笑,卻又提筆寫下寥寥數字回了。扔過顧天琳的家信,他眼睛瞄過情報,這是第一百七十四條訊息了。三年中數十條,最近兩月猛的多了起來。他悵然看向院內,樹上冰掛晶瑩剔透,心裡隱隱湧上一脈柔情,不由得喃喃自語:“風城的冬天不會這麼冷的。”

侍從小心把托盤裡的菜擺上桌子。輕喚道:“王爺,用膳了。”

子離回過頭來,嘴角那絲淺笑還在:“不知今天的味道如何?”緩步走過去坐下。

侍從盛了一小碗湯細心送到他面前,子離看看湯色,清亮如水。一勺喝下,鮮香甜美,待到嚥下去,卻似喝下一碗苦藥,澀得胃中一陣翻騰。

侍從小心瞟著他的臉色。笑容還在,只不過,似往常一般又僵在了臉上。心裡不由得又嘆了口氣。做了三年的開水白菜,竟無一次讓王爺滿意,卻又每日斷不了,急得廚房眾人團團轉。賞千金到處聘得名廚來邊城,仍做不出那種味道。沒喝完的湯端下去有廚子忍不住嚐了,不解地驚歎道:“端的是美味啊!”然而,這般美味合不了王爺胃口。換了幾批廚子也是一樣。也不見王爺發怒,就這般日日做了下去。

子離今日自已又動手盛了一碗,侍從一呆,撲的跪下:“奴才走神了,侍候不周!”

“起來吧,味道很好,以後不用再做這道菜了!”子離淡淡說道。瞧不出他是喜是怒。

侍從心裡惴惴不安。怎麼突然間說厭就厭了呢。不敢多問,低頭應下。

午膳過後,子離興步直進了院子,侍從趕緊地把狐裘披風給他披上。

雪下得更緊,不多時頭頂肩上便積上了一層雪料子。他隨手一拂,不多時又積上了。一絲苦笑帶上臉頰,他喃喃道:“砌下落雪如梅亂,拂了一身還滿。”看著冰封琉璃的世界不覺痴了。好半天從眼角餘光裡瞧到侍從凍紅了的鼻頭,淡笑道:“回屋吧,我小憩會兒。”

閉上眼他腦袋裡的思絮如亂雪般紛飛。父皇怕是不行了。臨南城大捷像是劑猛藥,興奮了神經,還上了兩天早朝,興奮之後病痛加倍,旬前宮中傳訊道:“王進湯藥小碗,只進流食。”今日報道:“噴藥,粒米未沾。”他心裡如火燒油煎,卻只能穩在邊城,不敢妄動。三年的準備就等著那一道催命聖旨來。

顧相傳言,南方無憂。然而這半年來,卻出現了軍餉糧草難以按時到達的情況。兵部以南方戰況為由解釋,詞語間謙卑,催急了便道已運至路上,總會晚上個把月。顧相言道:“兵部尚書抱病在家,事務多由成侍郎處理……” 子離心裡透亮,閉著眼想回風城要不了多久了。

風城冬日還能見著綠樹,大山環抱擋去了東北方的冷空氣,西北風吹到這裡已放柔了腳步。大隊車馬進了風城,欽差含笑來到車轎前溫言道:“王上早有旨意,三小姐一路艱辛,不必進宮謝恩了,李相思女若狂,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