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白相間的泥土像一朵正在綻放的花朵,慢慢翻滾升騰。

一隻染滿紅土的手從中冒了出來。

陸兵立刻伸出如老樹般粗壯的手臂,一下抓住了從土地中冒出的蒼白的手,猛發膂力,生生將埋在土地中的人拉了出來。

那個人混身泥土,依稀可見穿著中國陸軍迷彩服,陸兵連忙用手將他臉上的泥土撥乾淨,依稀能露出了本來面目。陸兵用力拍打他的脊樑,他猛得縮腰,吐出了一大口卡在嗓子眼裡的紅土,哇的一聲,跪在地上哭了出來。

陸兵不禁悲喜交加,雙手用力捧著他的臉,大聲問道,

“雷鳴!是我!雷鳴!我是你陸班長!你能看到我嗎?”

99 跳樓

半夜天陰得有些冷,空中飄著雨,從西邊斜著打下來,打在小河的河面上,泛起數不清的輕煙。這樣的雨景是會讓人生起悲情的。雷鳴突然從床上坐起來,一動不動,面無表情,接著把腦袋伸出窗戶,任憑風吹雨打,彷彿風雨對他並不存在。那些雨珠掉在四連宿舍的屋簷上,然後掉在他的平頭上。雷鳴的平頭上掛滿了大顆大顆的雨珠,宛如每顆雨珠都在見證他的眼淚。雷鳴在風雨中張著嘴巴,緊閉著眼睛,無聲地哭。

陸兵被風吹窗戶的聲音弄醒了,他悄悄爬起來,盯著雷鳴的異樣舉動。

就在此時,雷鳴似乎察覺背後有一雙眼睛。他慢慢轉動腦袋,朝後看去,凝望了陸兵一眼,這一眼太尖銳致命了,陸兵突然覺得自己被子彈射中了,身體被擊穿了,粉碎。

瞬間,雷鳴的身體像躍出海面的飛魚一般,猛得向窗外躍出。他張開雙臂,彷彿要投向母親的懷抱。

他的身下,是四層樓高的地面。

陸兵早有防備,猛得躥了出去,死死抱住雷鳴即將落入窗外的雙腳。

“砰”的一聲,雷鳴墮落的身體撞在了牆壁上,發出沉悶的聲音。

陸兵慌忙將雷鳴從窗外拉了進來,大聲訓斥道,

“我靠!你小子瘋了嗎?跳樓幹什麼?跳樓有用嗎?”

窗外突然打起了雷,閃電像白色的刀子劃破了黑夜的臉,張牙舞爪地向地面撲來。電光照耀著雷鳴蒼白英俊的面容。陸兵分不清他臉上淌的是淚水還是雨水,只見他微微張開嘴角,卻從口中流出一股鮮紅的血水。

陸兵的眼睛頓時瞪大了,這是內臟受傷的徵兆啊。

雷鳴微微張著一雙細長的眼睛,眼神空洞,眸子裡面一片茫然,全是雪全是冰,看不到一點陽光。他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靈魂似乎已經出竅。

陸兵嘆了口氣,起身將窗戶關嚴實,用被子將淋溼的雷鳴裹了起來。他怕雷鳴再尋短見,想了想,便從床板下抽出兩根揹包繩,將雷鳴的手腳捆了起來,一邊捆一邊勸道,“兄弟,你這又是何苦呢?你死了就能解決問題嗎?你死了他們就能回來?這根本就不是一臺戲嘛!”

雷鳴卻也不掙扎,睜著雙眼,表情僵硬,如同被點中穴道一般,任憑陸兵擺佈。

陸兵怕將雷鳴弄疼,特意在打結處墊上了毛巾。捆好後,他對雷鳴說,“你受傷了,老實躺著,我去給你叫軍醫。”

陸兵走到宿舍門前,嘆了口氣,開啟房門走了出去。

當陸兵走出四連宿舍大門時,門前哨兵遞給了他一件雨衣,他笑著搖搖手,說道這點小雨還用得著披雨衣嗎?給我聽著點樓上那小子的動靜。哨兵說是,陸班長您放心。而後陸兵大踏步地走進雨裡,一邊走一邊流淚。陸兵一直認為倘若雨打在他的臉上,就再分不出哪是雨哪是淚了。

陸兵在雨裡大踏步地走著,走在211團的院牆下。牆上點綴著五顏六色的喇叭花,但在黑夜中卻根本看不出顏色。那些沉默的爬山虎和喇叭花,超過了他的頭頂。陸兵一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