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頭上,點點頭說:“熱鬧熱鬧。”

接下來可就真的熱鬧了。原來臭蟲這小子不會唱牛二哥,把嘴撅到視窗上哼哧了半天才哼哧出這麼一句歌詞:“張老三,我問你,你的家鄉在哪裡?”後面的就想不起來了,憋得小臉通紅:“對門的大嬸,該你唱啦——”

對門沒有反應,臭蟲可憐巴巴地衝湯勇眨巴了兩下眼睛:“勇哥,對門的不理咱們。”

“你就說你熬不住了,想跟她睡覺,她就理你了。”

“那她罵我怎麼辦?”臭蟲這話說得可真夠兒童。

“那你就真的過去睡她,在這方面,你是咱號兒裡的老大。”

“算了,我不敢。”臭蟲怏怏地倒退回來。

“沒事兒,你就這麼說,她要是敢罵你,我跟她沒完。”

臭蟲跳舞似的來回倒騰了兩下腳,神情有些茫然:“勇哥,我真的不大敢,聽說今天是梁所當班兒。”

湯勇一提腳鐐站了起來:“胡四,揍他!”

臭蟲慌忙把嘴巴撅到了視窗上,聲嘶力竭地喊:“張老三,我問你,你的家鄉在哪裡?”

連喊了三遍,對門終於開口了:“你的家在你媽的×裡!”

臭蟲轉過身子,作童貞狀,衝湯勇攤了攤手:“哥,她真的罵人哦。”

湯勇嘿嘿笑了:“你唱的不對啊。你這樣唱,對門的,我問你,你的老×在哪裡……”

尾音還沒唱利落,門“咣噹”一聲就開啟了,梁所赫然站在了門口:“誰在大聲喧譁?”

首先被提出來的是我。我有些納悶:湯勇犯了錯,讓我出來幹什麼?

梁所沒有問剛才唱歌的事情,皺著眉頭說:“湯勇是個身負重案的罪犯,讓你去他的號子是看你還算機靈,讓你隨時監視著他的。記住,發現湯勇有什麼不正常的舉動,馬上報告政府,這對你將來的判決和判決以後的改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我連連點頭:“我明白,以後我堅決聽從政府指揮。”

梁所摸了摸我的肩膀:“一失足成千古恨啊。文質彬彬的一個小夥子怎麼不知道珍惜自己呢?”

我的心頭一熱,竟然說不出話來了。

進到號子,梁所指了指湯勇:“收拾你的鋪蓋,換號。”

終於熬到了開庭的日子。上午九點出去的,不到十點就回到了號子,手裡多了一張《刑事判決書》。我像楊白勞看黃世仁的地契一樣,傻乎乎地盯著這張紙看了半晌,終於看清楚了,那上面寫著:被告胡四因犯詐騙罪,判處有期徒刑二年……放下《判決書》,我心裡那個高興啊,想想我才二十出頭,發到勞改隊呆上兩年,剛剛二十多歲,什麼都不耽誤,比那些動輒十幾年的強多了,再說在這裡學到了外面不可能學到的東西,沒準兒出去以後能成大氣候呢。沒聽人家說,沒進過監獄的人,不是一個完整的人嗎?想著想著就想唱支歌慶祝慶祝,剛清了清嗓子,還沒來得及運氣,就聽見一陣嘩啦嘩啦的開門聲,梁所笑眯眯地站在門口衝我勾手:“胡四,判了?”

“判了,”我知道這是讓我換號兒,彎腰捲起了鋪蓋,“梁所,上集中號?”

“是,上集中號,”梁所摸一把我的肩膀,一正臉,“判了幾年?”

“兩年,在這兒呆了半年了,應該說還有一年半就回家了。”

“恭喜你呀……出去以後別記我的仇啊,寒露那天打你,已經被我處理過了。”

“謝謝政府。哪能記仇呢?我犯了罪,吃點兒苦頭那是應該的。”

“是啊,應該這樣想。聽說寒露也快要判了,到時候你們倆別給我找事兒啊。”

一聽這話,我的腦袋“翁”的響了一下:真是冤家路窄,怎麼又要跟他打交道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