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在一片血泊之中,口中隱約喊著,‘沒有理由,就是要為他死,誰都不能阻撓。’寡人心中一震,這才恍然大悟,那隻手原是為了援助寡人而伸出的。”麗姬發現秦王的臉上,似乎有著極度悲傷的神情,這不是她印象中面對著自己的秦王會有的神情。

秦王沉默片刻忽而繼續道:“便在此刻,那刺客赫然出現在眼前,但很詭異的是,寡人竟也未能看見他的容貌。他就活生生站在寡人面前,寡人沒理由見不到他的容貌。突然間,一股神秘的力量逼著寡人轉身向後跑,寡人愈是拼命向後奔,那追趕的腳步聲就愈加緊湊不斷。一陣慌亂中,寡人忽聽聞身後傳來聲聲淒厲的哀號,而後又清楚聽見,‘大王是天下的王,誰都不能傷害他!’寡人轉身一看,只見大殿上忽然遍佈屍首,鮮血四溢……他們都是為寡人而死的。寡人不知道來者究竟是何人,只知道寡人絕對不能輕易被擊倒,這些人的血,都是因寡人而流的。有人想殺寡人,卻也有人是為阻止寡人被殺而死的……”秦王的神情更加哀傷了,麗姬也更加了解秦王心中的苦楚。

有人想殺秦王,卻也有人是為阻止秦王被殺而死的。如此深奧的一句話恐怕只有秦王自己才能懂。

麗姬見秦王良久不語,才開口道:“大王徹夜難眠,就是因這噩夢擾人嗎?”

“不,那不能算是個噩夢。寡人雖感到驚奇,卻也無畏。”秦王語氣堅定地道,就連在夢境裡,他都不允許自己忘卻一個王的身份。

秦王又道:“愛姬,害怕寡人嗎?”

“怕,也不怕。”麗姬起身離開秦王身邊,悠悠道,“大王是天下萬人景仰之王,麗姬只是一介弱女子,畏懼高高在上的王是必然的。但自從麗姬決定伴君左右,就不能有害怕的理由。”

麗姬忽又轉身看著秦王,反問道:“那麼,大王怕過嗎?”

“縱橫天下,至今尚沒有可以讓寡人害怕的事。”秦王目光炯炯,依舊不改一個王的本色。

麗姬意味深長地看著秦王,語出驚人地道:“若是麗姬此刻行刺大王呢?如此大王依舊能夠絲毫無懼嗎?”

秦王一驚,喝道:“隔牆有耳,愛姬怎可口出狂言!寡人說過,天下之大尚且無讓寡人懼怕之事,何況是你?寡人相信,永遠也不會有那麼一天的。”秦王不知,當下就已有一件足以讓他懼畏莫名的事,那就是要他逼著自己下令殺了眼前的人。秦王衷心希望,這一刻永遠不會到來,便在此時,他已暫時忘卻了一個王的使命。

“大王害怕孤獨。若非如此,麗姬則會如同眾人一般畏懼大王。”麗姬淡然道。秦王無語。

秦王愛麗姬。麗姬愛秦王嗎?或許她愛的只是秦王的孤獨。

麗姬眼中的秦王同樣只是一個普通的血肉之軀。他有血有淚,只不過不能敢愛敢恨。

麗姬的心,秦王始終無從窺見。她只是一介弱女子,卻是一個王的弱點。

冬至。日漸升。

易水河畔。北風捲地。波濤洶湧。

太子丹及其隨從,加之高漸離、蓋聶等一行人來到易水河畔送別荊軻。人人都是素衣白冠,面色悽切,儼然是一支送葬的隊伍。

“錚”的一聲響起,只見高漸離坐於一塊巨石之上,為荊軻擊築送別,築音鏗鏘有力,清脆低迴。荊軻聞築,高聲和歌: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歌聲慷慨而激昂,絲毫不見悲傷與膽怯。即便如此,在場的眾人還是忍不住淚流滿面,場面終究避免不了無限悽楚。

高漸離長身而起,眼中盡是悲涼,堅定地對荊軻說道:“你此去秦國,定要萬分小心,別忘了凱旋之時咱們再把酒言歡!”

荊軻含淚凝視高漸離,復又在高漸離耳邊輕聲苦笑道:“我這一去,哪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