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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九的確吃驚,回過神來時,覺得今日倒了八輩子血黴。
這個血黴從何談起,還要追溯一下阿蘭若的身世。阿蘭若是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孩子,所以,即便鳳九佔了阿蘭若的殼子,她一雙至親也瞧不出,這些日子以來,鳳九也就佔得頗為安心。
但阿蘭若除了一雙父母之外,最為親近之人,卻還有一個師父。阿蘭若她娘當年狠心將她扔進蛇窩,幸得阿蘭若命大,沒被一窩巨蟒吞進肚子,反被當條小蛇養活了。不過,養活雖是養活了,彼時的阿蘭若卻沒個人樣,她師父路過見她可憐,方將她救出來帶在身邊教養。
阿蘭若一言一語,一行一止皆承她師父悉心教導,此時,她雲遊在外的師父卻不知為何竟提前回來,豈不是自己倒了血黴?而她這個便宜師父,又豈有認不出自己這個冒牌貨的道理?
鳳九痛苦難當狀捂住額頭,痛苦中兼有喜悅狀道:“師父回來了自然是天大的喜事,但想來昨夜沒睡好,此時被晨風激得頭疼,你先將師父他老人家好生安頓,我回頭再與他老人家請安謝罪。”
茶茶是個忠僕,乍聽鳳九口中頭疼二字,已急得亂轉,拔腿就要去延請藥師。
院中卻驀然傳來一聲輕笑,鳳九抬目越窗遙望,一支碧色的洞簫堪堪拂開一株翠柳,出來一片白色的衣角。
鳳九順著這片衣角朝上翹,白衣青年唇角含笑:“月餘未見,見了為師卻鬧頭疼,不知是個什麼毛病,不如為師同你診治診治。”
為師二字從青年口中出來時,鳳九懵了一懵。師父兩個字,在鳳九的想象中,是上了年紀的兩個字。當然她姑姑的師父墨淵上神是個例外,但天下事,總不能樁樁件件都是意外。師父者,長得必定該同九重天上太上老君那般白鬚白髮,才不算辜負了此二字的名頭。但眼前這個俊美的白衣公子,竟然是阿蘭若的師父?還是手把手將阿蘭若拉扯教養大的師父?鳳九覺得自己的信仰受到了傷害。
白衣青年三兩步已到她跟前,見她懵著不動,眼風朝茶茶掃了一掃。忠僕茶茶立刻見一見禮,樂呵呵自去了。鳳九力持鎮定地抬手:“師父上座~~~”腦門上冒了一排汗地斟茶孝敬他,另斟了一杯給自己壓驚。
白衣青年含笑若有所思地看她兩眼,良久道:“鳳九殿下別來無恙,”又道:“我是蘇陌葉。”
鳳九一口茶噴到了他的臉上。
。
蘇陌葉何人,乃西海水君二皇子是也。
此君以紈絝聞名八荒四海,與連宋君這個風流神君惺惺惜惺惺,且是她小叔白真最談得來的酒肉朋友。
蘇陌葉擅長製茶,她從前亦常去西海順他一二,同他有那麼些交情。但僅憑這個交情,就讓蘇陌葉特意闖進阿蘭若之夢來救她,她印象中,此君並非如此大義之人。且因她失憶之故,自然認不出一向熟悉的蘇陌葉,但對方如何就一眼看出了宿在阿蘭若殼子裡的是她,倒令她吃驚。
縱然如此,他鄉遇故知總是樁樂事。二人坐穩,鳳九忍不住——請教。
蘇陌葉眼神戲謔,袖中取出張精緻的白絲帕,從容地將臉上茶水——揩淨,方道:“這個麼,你涉險久久未歸,且被四尾巨蟒日夜圍困,比翼鳥的女君省起眾蛇之皇興許能驅遣那四尾花蟒,連宋才將我請來救一救你。”
眾蛇之皇,乃是後洪荒時代的一尾白蟒,汲天地之靈脩,復煉元真靜居成仙,九重天上證得太一青玄之位,由天君親封元君號,稱祁山神女。鳳九記起來,這位祁山神女,正是蘇陌葉他娘。
鳳九羞愧地道:“這個夢境或許十分兇險,你竟然這樣大義,毫無猶豫地入夢來救我,我從前真是誤會了你。”
蘇陌葉臉上一向春風和煦的笑容卻驀然一滯,垂頭握住茶杯,看著杯中浮起的茶沫子,許久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