睫毛,寒鶩拍打翅膀一般、披散開淺淡的陰影。她驚悚的看著冰溶閼氏,目光像是受傷的小鹿一般,慘淡得不可置信。

楊娃娃的一席話,猶如旋風過境,在平靜的海面上捲起風暴,海潮狂躁的翻湧著。部民唏噓不已,既而憤怒難當,心中的不平之意,已然被調動起來,澎湃洶湧。

「老酋長是喝了蘑菇湯中毒死的嗎?」

「對,就是這個兔崽子讓老酋長喝下有毒的蘑菇湯的。」

「不是,老酋長是喝了一碗黑色的藥汁,中毒死的!」

「就是就是,是黑色的藥汁,幾年前,我聽黑色陌無意中說起的!」

「大家別聽這個小子瞎說,他是禺疆的人,肯定幫他說話。」

冰溶閼氏攏攏眉心,細微的扯出一圈冰冷的笑紋。這個小子,倒有兩下子,不過,完全是胡說八道,跟我鬥,哼,還嫩著呢!

禺疆岸然的身軀激烈的抖動著,彷彿置身冰窟、承受不住那刺骨的寒冷般,冷肅的臉孔陰寒的讓人不敢相望,暗沉沉的眸子濺射出魔鬼一般的魔光——她到底想要幹什麼?揭露十八年前的陰謀?可是,他不要她有事,不要她陷入險境!

楊娃娃孑身獨立,意態嫻雅,眼梢蘊含著一抹淡漠的輕笑,輕啟薄唇,「到底是有毒的蘑菇湯,還是黑色的藥汁,只有下毒的人才會知道,大夥兒說,是不是?」話畢,望向禺疆,深深地望進他的內心深處,即使隔著那麼多人,即使是相隔千里草原,她都可以觸控到他狂烈的悸動,感受到他焦躁的不安。

附和聲乍然轟響。北風呼嘯,夜,已經深了,寒意沁骨,冷得讓人禁不住瑟瑟發抖。

「兔崽子,快說,你到底是用什麼毒死老酋長的?」

「快說,不然,馬上把你砍了!」

又是那幾個特意安排的人!她面容嚴肅,清朗洪亮道,「我們酋長跟我說過,老酋長有點餓了,他就端了一鍋羊羔蘑菇湯給老酋長。尊敬的酋長,您說是不是?」

她恭敬的詢問著,看向禺疆,含煙若水的眼眸,意有所指的輕眨著,瑩瑩晶亮。內心裡,笑翻了天,佩服自己瞎掰的本事竟是如此高深莫測,嘿嘿嘿嘿……

「大家想想,一個十二歲的男孩,會騎馬射箭,會打獵摔跤,會到山上採摘蘑菇,不過,他會做出一鍋香噴噴的羊羔蘑菇湯嗎?誰家的孩子,12歲的男孩,會做飯的,請站出來!」她的語調,肅整,鏗鏘,臉色愈發威嚴,凌厲得讓人心驚膽顫。

沒有人站出來,沒有人說話。

她知道,草原民族的男兒,從小就跟著父親兄長騎馬射箭打獵,肯定不會參與女性的生產、家務活動,即使有,也是貧苦人家的孩子。不過,在場的孩子當中,即使是會做飯,也不會站出來承認,因為,那是對身為男兒身的一種侮辱。

「大家一定會想,他不會做蘑菇湯,可以讓別人幫他做,這也沒錯!但是,再請大家想一想,十二歲的小孩子,為什麼要害死阿爸呢?老酋長那麼喜歡他、疼愛他,哥哥也很喜歡他,他為什麼要下毒害死親人呢?」

「他害死老酋長就是害死了,哪有那麼多為什麼?」不屑的語調,乖張的聲音。

楊娃娃眼風凌厲,不假思索的怒喝道,「這話大大的錯了。如果你的兒子殺了你,你是不是也很想知道他為什麼要殺你?」

須臾片刻,部民們被她急躁的兇悍嚇得愣住了;既而紛紛點頭,附和聲此起彼伏。

冰溶閼氏暗自心驚,好厲害的嘴巴!好懾人的目光!此刻,她才驚覺,不能小瞧了這個瘦小男孩,他究竟想要幹什麼?為禺疆洗刷罪名?

猛然間,一股涼澀澀的驚慌、從腳尖竄上來,襲遍全身。她心潮起伏,身子不由得輕微的晃了兩下,嬌顏上卻仍是不動聲色的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