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蓋好便見他彷彿已經睡著。雲卿既答應了要陪他,便用完好的左手輕輕握住他的手,後來因覺二人難得如此平靜清閒地待一會兒,心頭也覺輕鬆愉快,便挨在他身旁輕輕哼起了小曲兒。她自小離開物華後是在蘇州長大,哼得一口咿咿呀呀含混不清的軟調子,因故意放低了聲音,聽著詞曲兒都有些支離破碎,卻越發透著一股溫軟柔靡的勁兒,再一會兒,便見睡著的那人似夢到極佳景緻,倦容中綻開一抹安靜的笑,端的是雅人深致,天人之姿。

雲卿便坐起身來守著他,才一會兒,便聽蒹葭回話說垂緗與沈公子一道過來回話。雲卿便為他掖了被子,略看一會兒,收拾妥帖出了門。

沈大公子名沈恪,字慎之,一眼看去恰如當年人前的裴子曜,面如冠玉,清新俊逸。只是不如裴子曜眼眸活泛,帶著點子書生的清高氣兒。雲卿看他衣冠整潔,雖不十分華麗,人卻是透著些頂天立地的瀟灑利落,心贊果然是極為正道的讀書人,一時只覺人與人的緣分當真是難說,因洪家不要才硬塞給垂緗的,竟是這樣雅緻風流的俊逸人兒。

垂緗跟在他身旁,眼神已經十分沉穩,看來該說的該定的都已經妥帖。便聽她道:“我們要回去了,特來謝過大嫂。”

因見沈恪只帶了一書童,手上也沒捧什麼字畫兒,便笑道:“怎得那些字畫兒不入沈公子的眼麼?無論如何,總要帶一本,當是我送妹夫的見面禮。”

沈恪見了禮道:“多謝大丨奶奶。字畫果真極佳,但多是一套,單摘取其一收藏也是無趣,不若仍放在一起,以免因一壁而失廬山全貌。今日有幸能一睹名家大作,沈恪已經知足,多謝大丨奶奶。”

雲卿看他說話期間垂緗不止一次偷偷瞄他,一時只覺有趣,又覺沈恪不是經得住調笑的,便以眼神示意垂緗放過他們一馬,接著道:“沈大公子果真好眼力,當日我爹遊歷四方帶回這一十八件字畫給我瞧,我初初看去只覺無甚新奇,便收在一旁未曾多品,後來也是經我爹指點方知這一十八件字畫乃是前朝一對夫妻所作,後因兩地分離,所以一人畫畢託人帶給對方題字,如此鐫刻夫妻情深。後因戰亂夫妻二人顛沛流離,方將此一十八件字畫散落各地。字畫鑑賞我是稍欠火候的,但這故事著實令我動容。想來夫妻之情,不過分離而能相思,夫妻之道,不過寄意而能共解。心心相印,攜手並進,方為大和。”

040 湄患

垂緗原不知她有如此深意,聽聞此解立刻紅了臉,一時有些無措。沈恪也下意識去看垂緗,一眼相視,又迅速各自瞥開。雲卿笑得分外開心,道:“難得能遇到懂這字畫的人,我這做嫂子的哪裡能小氣了去?這字畫就……一人一半,送給你與垂緗吧!”

沈恪與垂緗神色更加尷尬起來。一半放在垂緗處,可不得要沈恪去借才能品賞麼?這一來二往的,縱是刻意冷著,也不得不多說多見了。

沈恪飽讀詩書,更知什麼叫言下深意,便坦蕩笑了,再度行了禮,言簡意賅道:“多謝。”

雲卿分外滿意這三妹夫,點頭笑了,便要送客。卻見沈恪收了字畫交給書童後,略想一會兒又道:“三小姐我便帶走了,多謝大丨奶奶為我二人之事費心。大丨奶奶傷病未愈,原不該如此勞心勞力。至於蔣家的事,也請大丨奶奶一併看開一些吧!”

雲卿當即心突突跳了兩下,怔問:“蔣家?蔣傢什麼事?”

沈恪驚訝:“大丨奶奶不知道麼?”又去看垂緗,因見垂緗也一副一無所知的樣子,方有些後悔自己嘴快。

雲卿看他神色,當即起身緊逼兩步道:“所以果然是有事?說!”

沈恪一時左右為難,垂緗見雲卿心急,生怕她生氣之餘對養傷不利,便輕聲道:“你就說吧。”

“蔣家大爺的雲姨娘……”沈恪猶豫道,“聽說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