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事情看得太過險惡了,但自從情傷東海,加上聽了宗華真人和方師妹的事情之後,俞和也對自己心中描繪的那個美好的神仙世界,生出了幾分懷疑。

李毅站起身來,拍了拍俞和的肩膀道:“俞師弟,你xìng子純良,這原是好的。但你且記住,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很多事情不能太過剛直,為人當須圓滑一些,要能屈能伸。因果牽扯之下,常有‘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的遭遇。但無論如何,你也不必慌亂,既然因果絲線纏到了你的身上,那也自有解開的法子。如今山門中風波暗湧,更有人惡意中傷於你,你若能以不變應萬變,自然能見水落石出。而你若是按耐不住,憤然而起,反倒會把水越攪越渾,最後染得自己滿身汙穢,臭不可聞。”

“最多百rì之後,鎮國掌院將帶著我純陽院三十六真傳弟子闖過‘羅霄解劍十八盤’,正式脫離宗門而去,門中定會因此掀起一場軒然大波。到時候有關你的那些流言蜚語,自然會被人淡忘。你只消不聞不問,權當不知道這麼一回事,自顧潛心修行就是。”

俞和點頭應諾,向李毅沉聲道:“那‘羅霄解劍十八盤’據說多有兇險,自宗門開山以來,能安然無恙闖過此關脫去羅霄道籍的,不足百人。你們雖是三十七人齊闖,未免就能保得平安,師兄也當小心行事,莫要有什麼閃失。”

“先天至寶在手,小小解劍十八盤直如坦途!”李毅擺了擺袍袖,一步一步的踏著鏡湖水面,朝對岸行去了。漣漪滑到岸邊,再看湖心中已是人影渺渺。

一圈又一圈的水紋,揉皺了水中倒映出來的天空與連綿群山。而這一番與李毅的把酒長談,也在俞和的心海中掀起了層層波濤。他再想摸酒來喝,卻發現身邊帶的酒葫蘆已經全部喝空。俞和嘆了口氣,把眼一閉,也不知是酒醉還是心累,就靠在這大石頭上酣睡過去。

接下來的rì子,俞和依舊是泡在酒裡,渾渾噩噩的過。不過他也隱隱察覺到,最近羅霄劍門中,寧靜的有些不同尋常。

有一次他帶著滿身酒氣,腳步虛浮的去純陽殿應卯。大師兄夏侯滄嫌惡的看了看他,皺眉喝斥道:“俞師弟,酒飲多了不但傷身,還易誤事。我純陽院弟子身負護衛宗門大任,你怎能如此翫忽,整rì整夜的神智不清?”

俞和翻眼看了看夏侯滄,抱拳咧嘴一笑道:“反正大師兄也沒什麼差遣,師弟我閒得發慌,喝些酒打發時間而已。這酒喝得醉了,一閉眼就是一rì一夜過去,多好!”

“豈有此理!”夏侯滄一拍桌子,冷哼道:“你若閒得發慌,便去將這座純陽院好生灑掃一番,二個時辰之後,我不想再看見一絲灰塵!”

說罷大師兄夏侯滄抬手一引,有柄被灑掃童子放在正殿角落的竹掃帚飛起,根根帚絲貫注劍炁,帶起一片尖利的風嘯聲,直朝俞和胸口飛刺過去。

俞和撇了一眼那飛來的掃帚,迷醉的雙目中突然有寒光一閃而過。

夏侯滄一凜神,暗暗提氣沉足,眯起眼睛,雙手在袖中掐起劍訣提防戒備。

可等掃帚飛到俞和麵前二尺,就見俞和一挑眉,展顏憨憨的一笑,伸手輕輕巧巧的抄住了掃帚,耍了個碩大的棍花,將掃帚柄夾在腋下道:“掃掃地也不錯,正是‘身如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朝朝勤拂拭,莫使染塵埃。’夏侯大師兄,佛宗高人曾將掃地比作驅除心中雜念,掃地如掃心,這落葉浮塵便是諸般穢念,修道之人須得勤加灑掃,才能以不存邪念,以一顆純善之心待人。”

夏侯滄聞言一窒,嘴角抽了抽,鼻孔中噴出一聲冷哼,轉身拂袖而去。

俞和慢條斯理的掃著落葉,他每一次揮動掃帚,每一步抬起落下,都全神貫注。有股浩瀚氣機籠罩著整座天罡院,無數落葉塵埃依著玄奧的軌跡團團飛旋,漸漸聚成一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