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他開始穿夏季衣裳,雪白色的芝士布襯衫,深灰色的長褲,有時候穿那種孩子氣的賀頭皮鞋,也是白色的,再沒有看見一個更懂得穿著的男人。

他有一個星期六出現的時候問:「請問你們負責送花嗎?」

「有,」我奇怪他終於開口跟我說話,「把姓名地址留給我們,我們負責送到。」

他掏出一張卡片,他說:「送到法國醫院一ooo號房。」

我寫了下來,接過他的卡片。

我問:「送六枝白玫瑰?」

「不,那個我自己拿。請你另送二十枝虎蘭到醫院去。」

「是的。」

我把收條給他,他付鈔票,他說:「謝謝。」

他微笑著走了。

我拈起他的卡片,上面寫著:「薛偉年史丹福大學牙齒博士」

我明白了。

我不是說過他不像普通人嗎。

把二十枝虎蘭包好,我打電話叫酒店的僕歐來,叫他送去,給他二十元。

薛手持著白玫瑰走了。

送給他的女朋友。

而我,一個小小售貨員,當然是坐在櫃檯裡面看小說,我明白。

下班我把東西收拾好便走。

坐在公路車上我在讀麗沁森太太的傳奇,在她沒有遇見英皇愛德華五世之前,誰也不會相信會有這樣幸運的女人。

英皇說:「為了我所愛的女人……」

她一點也不漂亮,但是他愛她,這已經足夠。在這之前,她曾經結婚兩次,且社交界中活躍份子,肯定不會受到很多人的尊重。人們看不起沒有名氣的婦人,但是又不會尊重出名的女人,女人怎樣都有點不對。

故事真是動人,足以使人忘記公路車中怪異的氣味,擠逼的人群。

我仍然是在花叢中做買賣。

天氣越來越熱,花店的冷氣特別充足,因為怕花早開早謝。

其實最美麗的花是在原野裡。表姐在英國念書,說到花,她這麼形容:「漫山遍野都是洋水仙,一整個山坡,真是一望無際。」

我想像著那種情形。多想是無益的,幾時我也到這種地方去旅行,每個少女的夢,她的愛人陪著她。

我笑了。

怎麼會有這樣的事?

做人要腳踏實地,喜歡一個人不一定是要嫁給他,也不一定是要讓他知道。

我願意默默地喜歡著他。

過後幾天,我們店裡來了一位很漂亮的小姐。

她穿一襲雪白的裙子。那種白是很耀眼的,領子很大,雙肩露在外頭。她是一個美麗的女孩子。

她走近我身邊,一陣香風跟上來,我認得是「侯士頓」味道。

她的頭髮披在肩上,近頭頂處是直的,耳邊卷得一個個小波浪,真是漂亮。

「花?小姐?」我微笑地問。

她也在笑,上上下下打量我。

她問:「你在這裡賣花?」

「是的。」我說:「現代賣花女。」

「太客氣了……我到處看看。」她說。

「歡迎歡迎。」我說:「我們有新到的仙人掌。」

「小姐,」她問:「你貴姓?」

「我?」我指指自己。

「是呀。」

「呵,這是敝店的卡片,」我說:「上面有我的姓名。」

她拿著卡片念:「營業部周敏兒。」

「是的。」

「我叫祖。」她說:「我想買點盆栽。」

「請參觀。」我說。

她選了兩盆,我替她放進籃子裡。

她在高凳子上坐下,她點起一枝煙,她說:「我希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