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換了身乾淨的真絲長袍,我靜靜的坐在繡墩上,任由歌玲澤用巾帕替我揉搓頭髮。

皇太極進門的時候,屋外的亮光將他的影子拖得老長老長,他站在門邊不說話,我低著頭只是看著他的影子,痴痴的發怔。

歌玲澤乖覺的退出門外,門扉被“吱嘎”一聲帶上時,我心裡一跳,擱在膝蓋上的十指慢慢收攏。

影子在動,一步步的靠近,我心揪緊。頭頂響起細微的呼吸聲,然後肩上的長髮被輕柔的撩起,他拿了梳子輕輕的替我梳理。

我身子瑟縮的偏向一邊,卻被他伸手牢牢按住肩膀,隨即他屈膝蹲下,四目陡然相望,我突然發現他的臉孔竟是如此憔悴削瘦,眼圈瘀黑,眼底佈滿血絲。

“不要鬥了,好不好?”他無力的低語,“我們……何苦非得這樣彼此折磨對方?”我眼眶一熱,無語凝噎。

他伸手細細的在我臉頰上摩挲,貪戀痴迷的看著我,目光迷朦如霧:“不要離開我!你知道我不能沒有你……”我深深吸氣。

皇太極啊……內心那麼驕傲的一個人!我原以為他不會再願意向我低頭——有些時候我覺得自己很瞭解他,有些時候又覺得其實自己無法真正觸控到他的內心……他一步步的接近他的目標,一步步的邁向他的理想,這原是既定的事實,卻也同時讓我無奈的陷入極度的彷徨和不安。

都道是無情莫過帝皇!

我怕……最後他真的會離我越來越遠!

“能答應我一件事麼?”“你說。”我苦澀的笑了下,即便是現在這般的動情時刻,他也絕不會胡亂應承那種“無論你要什麼,我都答應你。”的言語。

“能否……放過代善?”他眸光一閃,雖是轉瞬即逝,但那股冰冷徹骨的凌厲卻仍是讓我深深為之一寒。

沉默良久,他神情複雜難測,正當我的一顆心急遽沉下時,他忽然啞聲開口:“好!”簡簡單單一個“好”字,卻讓我如釋重負,仿若放下了一塊心頭大石。我忍不住含淚笑起,手指稍稍一動,手心裡捂得發燙的硬物硌得指骨生疼。

我伸手將他的右手拉起,讓它伸直平攤,然後慢慢將左手緊握的東西輕輕放落他的掌心。

他低頭只是略一掃視,猛然一震,眼瞼飛快抬起,露出一抹驚異之色。我微微一笑,雙手十指扯住那串碧璽手串,用盡全力向兩邊一扯,只聽“譁”地一聲,串珠的絲線繃斷,翠珠四濺,叮叮咚咚滾落一地。

他定定的凝望住我,目光深邃明亮,煞是好看,仿若漫天黑夜中的一點繁星落在了他的瞳孔之中,眩惑得叫人迷醉。

輕輕的抱住他,我靠上他肩頭,低聲細語:“我是你的,只是你的……”最後一個字終在他俯身狂熱的親吻下,化作一聲呢喃。

七月,明萬曆帝駕崩,其長子朱常洛登基二十九天後,因服食紅丸竟一命嗚呼。兩個月後,十五歲的天啟帝朱由校坐上紫禁城金鑾寶殿上的那把龍椅。

十月,大金國遷都界藩城。

從赫圖阿拉城遷往新貝勒府的那幾日,儘管府裡上下有近百名的奴才下人聽候使喚,卻仍是折騰得閤府人仰馬翻。

我的行李是最多的,除了我自己的,皇太極日常穿用之物差不多都在我屋裡,所以搬家的時候等於是連他的家當一起搬。

我在家忙著,可這位一家之主,卻早在搬家之前便跟隨努爾哈赤及眾貝勒先行去了界藩城,不管不顧的撇下一屋子的女眷亂成一鍋粥。

西屋的葛戴身懷六甲,行動不便,自顧不暇。東屋的鈕祜祿氏是個除了會咋咋呼呼,就只會吃乾飯不幹活的主兒,整日就聽見她在園子裡扯著嗓門喝斥奴僕,大呼小叫。我則是懶得管他人閒事,只管打理好自己這片兔子窩……總之,在毫無秩序及管理制度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