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回到楊康的寓所時已經接近十點半了。剛才他在樓下問我要不要去他家處理一下腳上的傷,我遲疑了一下還是上來了。

客廳的燈亮起來時,我忍不住笑了起來。一半是笑他那個搞笑的史萊克裝扮,一半是笑那個獎盃——那竟然是一個“美國騎驢籃球大賽”的亞軍獎盃,這世界上還真是無奇不有。他把獎盃拿過去看了一眼,也跟我相視大笑起來。

“這倒的確像那個學長的風格,有一次他還參加了一個農場拖拉機拉力賽。”他又跟我說了幾句那位學長的軼聞就讓我先去洗澡了,自己則去了樓上幫我找創可貼。

我從浴室出來時,他已經坐在沙發那裡等我了,身上換了一件清爽的藍色細紋襯衫,然臉上的綠色油彩卻還是沒有洗掉。

我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忽然覺得有點尷尬。我想他大概也跟我一樣尷尬,因為他不管是幫我檢查傷口,還是把那兩個創可貼粘在我腳底的時候都沒有開口跟我說一句話。我抱著自己的雙腳靠在沙發上,腦中驀地又蹦出了“unfortable silence”這兩個詞。好在正當我想著該怎樣結束這種該死的沉默時,他忽然起身說:

“哦,對了,我應該可以找到那支曲子。”

“《世事無常》?”我問道。

“嗯,那是查克。貝利那張《從聖路易斯到利物浦》的專輯裡面的曲子,'1'當年看完《低俗小說》之後我就買下了那張黑膠唱片。”他說著就往那臺復古留聲機的方向走去。

“在唱片行淘到的?”

“在紐約的一個拍賣行買到的。”他回頭跟我笑了笑就開啟了留聲機下面的收藏櫃。

我沒有再問什麼。

他很快就找到了那張唱片。留聲機的指標落下的瞬間,一陣洋溢著濃濃的布魯斯和鄉村風格的輕快音樂便在偌大的客廳裡跳躍了起來。

他像那天一樣去吧檯那邊的菱格酒架上取了一瓶香檳和兩隻高腳杯過來。三杯香檳酒之後,先前被冷風吹醒的醉意便再次湧了上來,幾分鐘前的那些“尷尬的沉默”也全然沒了蹤影。酒有的時候還真是個好東西。

他開始跟我聊起了那首《世事無常》。

他說:“你知道嗎?其實查克。貝利是在監獄裡完成這首歌的曲譜的。”

“監獄裡?”

“嗯,那時他因為被指控強|奸未遂入獄了。”

我點了點頭:“那這首歌是關於什麼?”

“一對相愛的年輕人在教堂裡結婚了。他們一開始沒有錢,只能住在用大減價的東西裝修的房子裡,吃著凍在冰箱裡的快餐。後來那個男孩終於找到了工作,他們就有錢了。他們買了很多唱片,全部是搖滾、節奏布魯斯和爵士樂。他們還買了一輛車。”

“什麼車?”我搖了搖手中的酒杯歪頭看著他說,“莫非是一輛銀灰色的法拉利?”

他輕輕地推了我一下,手裡的酒險些灑在了沙發上:“是一輛53年的老爺車,櫻桃紅色的。”

“那還真夠拉風的。”

“他們開著這輛車去了新奧爾良慶祝他們的結婚紀念日。一群老傢伙對他們說:C'est la vie。”

“什麼意思?”

“這就是生活。”他把手臂靠在沙發上看著我。

“果然還是用法語說出來比較性感。”我說。

我們在聊這些的時候,《世事無常》的曲子從留聲機的指標下傳了過來。楊康站起身來對我做出了一個邀請的手勢,我便端起高腳杯和他將那支扭扭舞重又跳了一遍。

這首曲子過後是《加油,波比薩克》、《我曾經做過的事情》和《去利物浦》,前奏的旋律有種奇異的相似。在這過程中,我們一直喝著香檳酒在地毯上跳舞。一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