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苦把志兒養大,可志兒卻是……卻是反賊敬王爺的不孝子,志兒自己死就死了,卻要累及爹孃受難。過去的時候,志兒聽說了爹孃的噩耗,雖然哀傷難過不已,卻不絕望,只因孩兒清楚憑藉自己的頭腦和不捨的追討,總有一天能將爹孃冤死的事情大白於人世,為爹孃報仇雪恨,可到了今日,孩兒……孩兒才是真的絕望了,志兒自己便是罪魁禍首,尚且還奢談什麼為父報仇,眼下這仇人裡剩下的便是皇上,爹孃多年教誨讓志兒忠君報國,志兒不敢稍有遺忘,爹孃啊,你們告訴志兒,志兒……志兒應當怎麼做?”

商怡婷在一旁抽噎著對自己道:“小傢伙啊,你快別這麼哭了,你哭得這麼聲嘶力竭的,人家……吟,人家的心兒都要被你哭碎了哩。”待得聽到楊宗志後面的話,特別是那一句:“反賊敬王爺的不孝子。”

商怡婷的腦中轟的一響,飄搖的心思頓時便帶回了那個兵荒馬亂的夜晚,喜堂……紅燭……賓客滿門……寒光湧起,她微微轉頭看下去,視線不禁也越來越模糊,依稀里能透過楊宗志的背身,看到那個當年飛揚跋扈,雄赳赳不可一世的小傢伙,商怡婷的心中不斷的驚叫:“是他……原來是他,怪不得我一見了他,就感覺說不出的親切,原來他就是當年的那個小不點,他啊……倒是長得這麼大了呀。”

商怡婷的內心登時被一種母性般的溫柔體貼充滿,輕輕伸出手去,將楊宗志的腦袋死命的抱住在自己的胸前,暖暖的下巴湊過去貼在他的額角上,任由他自言自語的說了好一會胡話,說的累了,兩人一道靠坐在冰冷的石堆上休息,商怡婷也不願放開他一星半點。

如此過了好半晌,寒風嗚嗚的刮在山頭上,楊宗志眉頭一動,才輕輕走過去,解下自己身上的錦袍鋪在石堆上,然後小心翼翼的捧了爹孃的骸骨放置在錦袍裡,收好袋口,攏身背在自己的身後,他轉頭一看,商怡婷靜靜的坐在寒冷的亂石堆中,俏眼瞬也不瞬的盯著自己,柔和的目中盡都是心疼的快要受不了的神色,楊宗志心底一柔,不禁湧起無限感動,伸手拉起她道:“咱們……回去罷。”

兩人回到馬車中,車伕將馬兒趕得極慢,晃悠悠的走在清冷的街頭,街上不時還有些戰馬騎過,如狼似虎的軍士們不斷掌著火把,闖入些深深的府邸裡,那府邸中便能聽到呼天搶地的哭叫聲傳來,鬼氣森森的迴盪在陰沉的天際。

商怡婷柔柔的牽著楊宗志的大手,心思一片迷惘:“當年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如今成了這般豪氣吞雲的小傢伙了啊,商怡婷啊商怡婷,想當初他那般的作弄過幼年的你,你……你……”

想到這裡,商怡婷妖媚的小臉一紅,抬眼偷瞥過去,見到楊宗志伸手將車窗輕輕扯開,目不斜視的看著窗外的動靜,洛都城這些日子極不太平,商怡婷心下一愣,趕緊伸出另一隻小手兒,將那車窗又好端端的閉上,嬌暱道:“你別去管這些閒事了,皇上他倒行逆施,和當初的先皇惠宗也差不太多,你只要好好的活著,可千萬不能再受一點不如意。”

楊宗志回過頭來,呆呆的道:“你……你為何要對我這麼好,我有時候……甚至都覺得孃親她待我,也不過就是如此。”

商怡婷噗嗤一笑,彷彿幽暗的車廂中盛開了沉香的曇花,嬌暱無比的道:“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我爹爹的事情麼,左右現在無事,我……我便都跟你一一說了罷!”

……

兩日後,大雪一直未曾真落下來,天空反而逐漸放晴,這天清晨陽光凜冽,妙玉坊的花船下早已停住了好幾輛寬寬的馬車,不知情的,還以為這是哪個達官貴人攜帶家眷出外郊遊,過了半晌,商怡婷手裡掛著個小包袱,牽著秀美蘇裙的裙角緩緩步下了花船,花船下早已等候了不少的人群。

冬日的陽光總是彌足珍貴,雖不至於酷熱,但是照在人身上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