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人了。菲利普目光移向窗外,外頭天色明亮,夕陽仍在。窗戶上的白色小窗簾,像農舍窗戶上的窗簾一樣,用紅色絲帶扎著。窗臺上擺著一盆盆的天竺葵。時候一到,閒談的人們一個個地站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回正在做晚飯的草場去。

“我想你將預備睡覺去了吧。”阿特爾尼太太對菲利普說,“你還不習慣早上5點起床,又一整天待在露天地裡。”

“菲爾叔叔,你要跟我們一道去洗澡的,不是嗎?”男孩們大聲嚷道。

“那當然。”

他身體疲倦,但心情愉快。晚飯後,他坐在一張沒靠背的椅子上,將身子靠在茅屋的牆上,嘴裡叼著菸斗,兩眼凝視著夜空。薩利忙碌著,不停地進進出出。他在一旁懶洋洋地觀看她有條不紊的工作。她那走路的姿勢吸引了他注意力。雖然步態並不特別優雅,但卻輕鬆自如,沉著自信。她走起路來臀部搖擺著帶動了雙腿,雙腳似乎堅定有力地踏在地上。阿特爾尼已經去和鄰居聊天了。不一會兒,菲利普聽到他妻子自言自語地嘮叨了起來:

“你瞧,家裡的茶葉用完了。我要阿特爾尼到布萊克太太那兒去買點。”停了一下,她又提高嗓門喊道:“薩利,到布萊克太太那兒去替我買半磅茶葉好嗎?我把茶葉都用光了。”

“好的,媽媽。”

布萊克太太的農舍沿這條大路還得走大約半哩路。她的這所房子既是雜貨店,也兼用作女郵政局長的辦公室。薩利一邊放下捲起的袖子,一邊走出了茅屋。

“薩利,我和你一道去好嗎?”菲利普問道。

“別勞你了,我並不害怕獨個兒走。”

“我知道你不會害怕的,但是我睡覺的時間快到了,臨睡前雙腳正想舒展一下。”

薩利沒有回答。他們一塊出發了。大路白茫茫靜悄悄的。夏日的夜晚一絲聲響也沒有,他們倆都沒說多少話。

“到現在天還很熱。是嗎?”菲利普說。

“我想這是一年之中最好的天氣了。”

但他們的沉默並不顯得彆扭。他們覺得這樣肩並肩地走是很愉快的,因而覺得沒有說話的必要。當來到一個栽成樹籬的灌木籬牆的柵門處時,突然聽到一陣竊竊私語聲。在黑暗中他們見到兩個人的輪廓。這兩個人互相緊挨著坐在一起。菲利普和薩利走過去的時候他們連動也沒動一下。

“我不曉得那些是什麼人。”薩利說。

“他們看起來很幸福,是嗎?”

“我想他們也把我們看作是一對情侶呢。”

他們看到前面那間農舍的燈光了,過了一會兒,兩人便走進了小商店。店裡那耀眼的燈光一時使他們眼花繚亂,睜不開眼來。

“你們來遲了,”布萊克太太悅,“我正準備關門,”她看了看鐘,“瞧,都快9點了。”

薩利買了半磅茶葉(阿特爾尼太太買茶葉一次總不超過半磅),然後他們又往回趕路了。耳邊不時傳來一聲夜間野獸發出的短促又尖利的叫聲。但這隻能使夜晚顯得更加寂靜。

“我相信,假如你靜靜地站著不動,一定能夠聽到大海的波濤聲。”薩利說。

他們倆豎起耳朵竭力傾聽,腦海的想象力使他們聽到了細浪拍擊海濱沙石發出的微弱的聲響。當他們又經過樹籬的那個柵門時,那對情人還在那兒,但是現在他們不再喃喃低語了,而是互相摟抱著,男的嘴唇貼在女的嘴唇上。

“他們似乎挺忙的。”薩利說。

他們轉過一處拐角,一陣暖風吹拂著他們的臉頰。泥土散發出清新的氣息。這美好的夜晚,似乎有什麼不可理解,不可名狀的東西在等待著他們,靜寂頓時變得意味深長。菲利普的心裡萌生出一種奇怪的情感。這情感似乎充滿著激情,又似乎要熔化了(這一陳詞濫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