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總有著一種謎一樣的東西。

他們在水裡玩跳背遊戲。這次游泳跟前天一樣的鬧聲喧天。薩利還像母親似地留心照看他們每一個人。當他們遊得太遠時就喊他們回來;當他們玩得正熱火朝天時,她就獨自從容自如地來來回回遊著,並且時時仰面朝天浮在水面上。不一會兒,她先上岸,開始擦乾身子。接著她多少帶點強制性地把孩子們一個個喚上岸,最後只剩下菲利普一個人在水裡了。他乘機遊了個痛快。這是他第二個早晨的游泳,比較能適應冰冷的海水了,他沉溺於帶鹹味的清洌洌的海水之中。他為自己能在水中自由自在地舒展四肢而感到無比高興。他以大幅度的、堅定有力的動作擊水。可是薩利披著一條浴巾走到了水邊。

“菲利普,你馬上給我上來。”她喊道,好像他是她照管下的一個小男孩似的。

菲利普見她那副很有權威的神氣覺得很有趣,當他微笑著向她游過來時,她訓斥起他來。

“你太淘氣了,在水裡泡這麼久,嘴唇都發紫了。你看看,你的牙齒都打顫了。”

“好,我這就上來。”

她以前從沒用這種語氣同他說話過,似乎所發生的事給了她支配他的權利似的。她把他當作一個必須關照的孩子看待了。幾分鐘後,他們穿好了衣服,開始往回走。薩利注意到了他的手。

“你瞧,手都變紫了。”

“哦,沒關係,那只是血液迴圈的問題,過一會兒就會好的。”

“把手伸給我。”

她把他的雙手握在自己的手掌心裡,搓摩著,先搓一隻,後搓另一隻,直到又恢復了血色為止。菲利普既感動又迷惑不解,兩眼直直地望著她,因為有孩子們在場,他不便對她說些什麼,也沒敢看她的眼睛。但是,他能肯定她的眼睛並非有意迴避他的眼光。只是他們碰巧沒有遇上罷了。那一天,她的舉止絲毫沒有表明她意識到他倆之間發生的事情。要說有變化的話,也許是她比平常話多一些,當他們又重新坐在蛇麻子草場裡幹活時,她告訴她母親,菲利普是多麼調皮,一直到冷得嘴唇發紫了才肯上岸來。這是令人難以置信的。如此看來,似乎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的唯一的反應是喚起她保護他的情感:她對他有著像關照她的弟妹們一樣關照他的本能願望。

直到夜幕降臨時,他才有機會和她單獨在一起,這時正在做晚飯,菲利普坐在火堆旁的草地上。阿特爾尼太太到村裡買東西去了,孩子們到處互相追逐著玩耍。菲利普倜促不安要開口說些什麼,又猶豫著。薩利從容、老練地忙她的活,溫和地忍受這一對他來說是如此尷尬的沉默。他不知道該怎樣開口來打破這一沉默。薩得是除非人家對她講話,或者有些什麼特殊的話要說,否則很少主動開口的。他終於再也憋不住了。

“薩利,你不生我的氣吧?”他突然脫口而出道。

她默默地抬起眼皮,毫無表情地看著他。

“我?不。我幹嘛要生氣呢?”

菲利普吃了一驚,沒有再說話。她揭開鍋蓋,在鍋裡攪動了一下,又把它蓋上。空氣中飄出一股食物的香味。她又望了他一眼,嘴唇微微張開,臉上只有淡淡的笑容,倒是那雙眼睛充滿了笑意。

“我一直很喜歡你。”她說。

他的心不由狂跳了起來,頓覺自己的臉漲紅了。他勉強地微笑了一下。

“我以前可一點也不知道。”

“那隻因為你是個傻瓜。”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喜歡我。”

“我也說不清楚,”她又往火堆裡添了一把柴,“我只知道,當你一直在外頭流浪,餓著肚子來我家的那一天,我喜歡上你了。你還記得嗎?那天是我和媽媽把索普的床騰出來給你睡的。”

他的臉又漲得通紅了,因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