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不禮貌的回答,但假如他們要在一塊生活,他就得儘量遷就點。

“我想你是因為那一天晚上的事生我的氣吧?”他說。

這是件難以啟口的尷尬事,但,顯然,有必要跟她說明白。

“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意思。”她回答道。

“請別生我的氣,要不是我認為我們之間只能是朋友關係,我就決不會叫你住在這兒。我之所以提出這樣的建議,是因為我想你需要一個窩,你也可以有找工作的機會。”

“哦,別以為我在乎什麼。”

“我一刻也沒這樣想過,”他趕忙說道,“你不要認為我忘恩負義,我曉得你是為了我才提出那個事的。只是我有一種感覺,我對此無能為力。那樣會使這一切顯得醜惡和可怕的。”

“你真怪,”她好奇地望著地說,“我摸不透你。”

現在,她不生他的氣了,但覺得迷惑不解,她不曉得他是何用意,她接受了這一處境,她確實模糊地覺得他的行為高尚,她應該讚美它;但是,同時她想嘲笑他,也許還有點蔑視他。

“他是個奇怪的傢伙。”她想。

他們的生活過得挺順當的。菲利普白天整天在醫院裡,晚上除了上阿特爾尼家或上比克街酒店外,都在家溫習功課。有一次,他的指導醫生邀請他參加一次正式的午宴。他還參加了同學們舉行的兩三次晚會。米爾德里德接受了這種單調的生活。菲利普有時晚上把她獨自留在家裡,縱然她對此不高興,也從來不說。偶爾,他帶她上雜耍劇場。他正在實踐自己的意圖,即他們之間唯一的關係應該只是她幹家務以換取食宿之便。她已打定主意,這個夏天想找工作也無用。她徵求菲利普的同意,決定就這樣等到秋天,她認為那時候找工作較容易。

“就我來說,假如方便的話,你就是找到了工作,還可以繼續住在這兒。房間是現成的,先前替我幹活的那位女人可以來照料小孩。”

他變得非常喜歡米爾德里德的孩子。他有一種天生慈愛的氣質。它很少有機會得到表露。米爾德里德對這個小女孩不能說不好,她很好地照料她。有一回孩子患重感冒時,她證明自己不愧是名忠誠的護士;但這孩子使她生煩。孩子一打擾她,她便對她粗聲粗氣。她喜歡這孩子,卻缺少那種忘我的母愛。米爾德里德的感情不外露,覺得感情的流露荒唐可笑。當菲利普讓小孩坐在自己的膝上,逗她玩,吻她時,米爾德里德便笑話他。

“即使你是她的父親也不過如此寵她了,”她說,“跟小孩在一起的時候你真是傻透了。”

菲利普臉紅了,他不喜歡被人嘲笑。這麼寵愛另一個男人的孩子著實荒唐,他對自己如此過於流露感情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可是這孩子感覺到菲利普的撫愛,將臉貼著他的臉,或者躺在他懷裡。

“這對你來說當然太好啦,”米爾德里德說,“不順心的事一點也沒有你的份兒。要是這位小傢伙睡不著,深更半夜讓你醒上一個小時,你願意嗎?”

菲科普回憶起他自認為早已忘懷了的童年時代各種往事。他抓起了孩子的腳趾。

“這隻小豬上了市,這隻小豬留在家。”

每當他晚上回家,進了會客室,他第一眼總是搜尋在地板上爬的孩子。聽到孩子見到他發出高興的咿呀呀的叫喊聲,他感到一陣興奮。米爾德里德教孩子喊他爸爸,當這孩子第一次自己這麼叫時,她放聲大笑。

“我不知道是不是由於她是我的孩子你才這麼喜歡,”米爾德里德問道,“或者你對任何人的孩子都一樣?”

“我未曾認識過別人的孩子,所以我說不上來。”菲利普說。

在住院部當醫生助手的第二學年期末,菲利普遇到好運。7月中旬,他在一個星期二晚上到比克街的酒店去,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