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把它從自己的胸膛裡狠狠地扔了出去。可是,他並不比先前更懂得生活的意義。為什麼有這個大千世界,人來到這世界上究竟為了什麼,這一問題仍如從前一樣地費解。但可以斷定一定是有某些原因的。他想起了克朗肖對“波斯地毯”所打的比方,他說這是對生活之謎的解答,還神秘地加了一句:除非你自己找出它,否則就不成其為答案。

“我不明白他究竟是什麼意思。”菲利普笑了。

就這樣,在9月的最後一天,菲利普急於要實踐這些生活的新理論,帶著1600鎊的財產,拖著一隻畸形腳,第二次前往倫敦,開始他在人生道路上的第三次嘗試。

LⅣ 菲利普給會計師當學徒之前曾透過的考試,這個成績也可作為他進醫學院的足夠的資格。他選擇了聖盧克醫學院,因為他父親曾在這所學校上過學。夏季學期結束之前,菲利普抽出一天去了趟倫敦,找學校的秘書,他從秘書那兒拿到一份寄宿房間一覽表,隨後他在一幢昏暗的屋子裡租了間房間。這兒有個好處,就是上醫院只要走兩分鐘。

“你得安排好一個解剖的部位,”秘書告訴他,“你最好從腿部開始,他們一般都這樣,他們好像覺得腿部容易解剖些。”

菲利普發現第一課是解剖學,11點開始。大約10點半,他一瘸一拐地穿過馬路,朝醫學院走去,心裡有點緊張。一進門,就見到那兒貼著許多佈告、課程表、足球海報等等。他悠閒地觀看著,竭力顯得若無其事的樣子。一群年輕學生運著球走了進來,一邊在信架上翻找信件,一邊互相交頭接耳,然後下樓進入地下室。學生閱覽室就在那兒。菲利普見到好幾個樣子散慢、羞怯的人在四下閒逛。他推測他們也和他一樣是第一次來這兒的。看完了佈告,他發現一扇玻璃門,顯然,它是通往陳列館的。因為離上課還有20分鐘,他便走了進去,裡面陳列著各種病理學標本。不久,有個大約18歲的學生走到他跟前。

“喂,你是一年級的嗎?”他問道。

“是啊。”菲利普回答。

“你知道教室在哪兒嗎?快11點了。”

“我們最好找找看。”

他們走出陳列館,進入一條又長又暗的走廊,兩邊的牆上漆成兩種深淺不一樣的紅色。在走廊裡還有其他小夥子,這表明前面就是教室。他們來到了一扇寫有“解剖學教室”的門前。菲利普發現裡面已坐了很多人。座位是階梯式的。正當菲利普進門時,有個服務員在教室的講臺桌上放了一杯水。然後,又拿來一個骨盆和兩塊一左一右的大腿骨。又有一些人進來就座,到11點,教室幾乎座無虛席。大約有60名學生。他們大多數比菲利普年輕得多,嘴上無毛的18歲的小夥子,但有少數比他年紀大。他看見一個高個子,臉上長滿了紅鬍鬚,樣子很兇狠,可能有30歲了;另一個是黑頭髮的小個子,比前者小一兩歲;還有一個戴著眼鏡,鬍子已經有點灰白了。

講師卡梅倫先生走了進來,他眉目清秀,五官端正,滿頭銀髮。他順著花名冊挨個點名,然後來了一段開場白。他講話聲音悅耳,用詞恰當。他似乎喜歡細心地推敲用詞。他向學生推薦了一兩本該買的書,並勸他們購買一副骨骼,他興致勃勃他講起解剖學:這是學習外科必不可少的。瞭解解剖學可以提高藝術鑑賞力。菲利普洗耳恭聽。後來他聽說,卡梅倫先生也給皇家藝術院的學生上課。他在日本待過多年,在東京大學供過職。他自以為對美有鑑賞力。

“你們將不得不學習許多乏味的東西,”他豁然微笑著,結束自己的講話,“一旦你們透過期末考試就會把它們忘得一乾二淨,可是,就解剖學而言,學了再丟了總比一點也不學要強。”

他拿起放在桌上的骨盆,開始講課。他講得頭頭是道,娓娓動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