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剛道:“十天之前在豐城客棧內,被天心教老菩薩用重手法震傷;內腑俱已離位,傷勢頗為沉重。”

一瓢大師奇道:“據老油所知,女娃兒武功不在武林一流高手之下;那天心教的老菩薩又是何許人,竟具如此功力?”

周剛道:“說來慚愧,咱們但知‘老菩薩’之名,卻不知他是什麼來歷。”

一瓢大師哺前念道:“老菩薩,老菩薩……這名號確令人費解……”突然,麵包一正,道:“能否容老袖驗看一下女娃兒的傷處?”

周剛沉吟道:“這——”登時面有難色,吶吶說不出口。

一瓢大師笑道:“傷在胸腑,又有何妨?老油痴長她八九十歲,難道還須顧慮?”

周剛忙道:“大師誤會了,周剛顧慮的不是這個;而是少主此時正值行功之際,必須等到明日午刻,才能完畢。”

一瓢大師爽然道:“這有什麼要緊,老油就等到明午吧!”

周剛略一沉思,拱手道:“如此,請大師移駕斷崖石洞一瓢大師搖頭笑道:“不必,老袖在此等候,跟在洞口並沒有兩樣。倒是離得略遠些,以免貴同門猜忌不安。”

周剛臉上一紅,道:“周某等為了少主安全,致疏禮數,大師萬不可記在心上。”

一瓢大師哈哈笑道:“好說!好說!老衲這頑笑的脾氣一時難改,周施主也別放在心上。這兒有憨小子陪伴,不勞周施主照顧。待江少俠行功完畢,老衲自會前來相見的。”

周剛微一躬身,告罪下了土崗。一瓢大師見大牛愣愣地站在遠處,含笑招手道:“憨小子,過來!過來!轉眼天就亮了,咱們閒聊一會可好?”

大牛遲疑了一下,緩步走了過來,沉著臉道:“閒聊當然好。可是,咱們得把話說在前頭;你這樣開口憨小子,閉口憨小子,俺卻不高興這樣稱呼。”

一瓢大師注目道:“憨字有什麼不好?”

大牛道:“有什麼好?俺要是叫你憨和尚,你可願意?”

一瓢大師仰面大笑,道:“憨者直也。莽莽紅塵,妄苦眾生,或為虛幻之名,或圖蠅頭之利;爾爭我奪,彼仍我詐。洶洶然如對仇灘,惶惶然如臥針氈,以致人海盡暴戾之氣,天下皆傾軋之行。似這等人,日存驚恐之心,夜有防疑之懼,雖錦衣美食,無能領受。實言之,不過行屍走肉而已。倘究其根源,皆因缺少一個‘憨’字。如世人皆‘憨’,利慾淡薄;萬物皆‘憨’,和睦無欺。人人以誠相處,個個泰然立世,這大千世界豈不是一片祥和了麼?痴子!痴子!人慾‘憨’而不可得,汝以‘憨’而為恥;是誠‘人在佛中不知佛’!

汝何幸而具‘憨’性,猶鄙之棄之,老袖深為惋惜浩嘆。”

大牛聽了這一大篇“憨”理,恍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環眼連翻,道:“俺不懂這些之乎者也。反正人人都知道,那‘憨’字是罵人的話。”

一瓢大師道:“世人皆濁汝獨清,世人皆醉汝獨醒,何樂而不為?”

大牛不懂,搖頭傻笑道:“你說啥,俺聽不懂。”

一瓢大師長嘆一聲,道:“好一塊噗玉,可惜未經琢磨,慧根不顯,仍然只是一塊頑石而已。”話聲微微一頓,含笑問道:“大牛,你既然嫌天龍門未傳作絕世武功,可願意隨我和尚去做徒弟?不出十年,我包你武功蓋世,字內稱尊。你意下如何?”

大牛毫不遲疑便大搖其頭,道:“俺不去!”

一瓢大師覺得奇怪,此子居然不為所動。當下問道:“為什麼?”

大牛道:“格雖然不懂道理,還聽說過‘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俺既入了天龍門,這輩子是不能再另拜師爺了。”

一瓢大師肅然道:“假如我面求江少俠,而他也答應你由天龍門除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