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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色的假紡綢衣服上印著折枝的白梅花,吸吮著江南淋淋的雨,連同著這個人,整個的是煙樹迷離,讓人想到“青山隱隱水迢迢”。藍核催了半天,藍杏才磨蹭著出來,兩人又一同下逼仄的樓梯。
這樓梯本就揹著光,此時暮色昏黃,一段長長的樓梯就陷落在了昏暗裡,兩人扶著青白的粉牆徐徐下來,每一級臺階的邊緣都被落日的紅光染出一道光線,青石上的描金似的,一步一步齊整的排列下去,走下來似乎都有點牽絆。藍杏本來走在藍核前面,兩人無話,可她突然心裡一跳,生怕藍核忽然從後面親暱把她拉住什麼的,到了拐角的地方,她惴惴讓出道,讓他走在前面,然而看著他的背影,她又覺得腳下臺階邊緣的光被無限拉長拉細,成了釣魚的細線,會將她絆倒,跌到他背上——可什麼都沒發生。
那天晚上,兩個人在雜耍場子表演得很賣力,圍觀的人不少。誰說不心慌呢,只不過看到對方的臉,就彷彿看到一種安慰。藍杏有一刻驀地想起茉兒說的“溜人”,不由心慌慌的,眼睛只敢盯著藍核,好在藍核溫和地接應了,然後回應她一個妥貼的笑。那些行話一本正經地在他們嘴裡說出來有種滑稽感,然而他們還是很審慎地說下去,哪怕根本不留心自己再說什麼。藍杏這時有一種想法,彷彿自己是藍核的鏡子,周遭淡灰的人及夜色都不管了,透過自己,他能看到他那張慣於沉靜的臉,淡竹色的馬褂,像極了藍陰陰的一束火,但不灼人,朦朧的光影傾倒在她身上——就是這樣的,她本是照應他的鏡子,卻被他的光吞沒了。
散場的時候,藍杏端著個小銅盤子,向四下微微一拱手道:“各位賞句話。玩意兒會的不多,可是咱們不白打,隨便扔幾個銅子就好!”她心裡有數,剛剛那幾手,和藍核配合得真不錯,所以眼見小銅盤子裡的銅板越來越多,她反而是流露出“見慣了”的平常神色。待人漸漸散了,藍慶來也示意可以罷手了,卻有一隻青白的瘦手拈了一個物什,舉重若輕地,放在錢堆上,確是一枚大額的大洋。藍杏心裡嘆著好闊氣,抬頭一看,卻是個頗為文弱的年青人,他也只是說了句,拳打得真好,接著就要走,步履蹣跚的。藍慶來卻遠遠喊了句:“小沈——”那年青人只得回身,恭恭敬敬欠身道:“藍爺。”
藍慶來這晚上心情不錯,少不得過來介紹,這是德祥班子裡的沈亭之,唱花旦的後生。藍杏這時才仔細地審視沈亭之,頭一眼就覺得這人孱弱,好象小說裡描寫的那種美少年的病態美,沈亭之誠然算不上美少年,但那點病態美像是專等婦人疼惜的。他的背微微有些駝,神色裡沉潛的是沉鬱,如同一種暗喻,喻的是這一場生裡濯濯的悲劇,乃是油畫家描繪靜物的不二人選,油畫的底色定然是陰森幽寂的青灰,稀薄地塗滿亞麻畫紙。彼此客套了幾句,藍杏覺得這沈亭之總是在偷看自己,心裡有點得意,又不免略帶厭惡。她倒不承認這是“自我戀”,她很明白,大多數女子在這時候精神上都不由放縱一下,自以為是拙劣愛情片裡的主角,一顰一笑都是被捕捉的物件。那一刻,雜耍場子里人聲嘈雜,聲浪一波波的捲過來,也是因為她這晚打完拳心裡很興奮,徒然的興奮著,於是越發恍惚得厲害,只有抱在手裡的小銅盤子的冰涼感是真實的。
藍核看她在一個陌生青年面前也很沒遮攔的樣子,不免有些不滿,但他故意不表現出來。他一直不說話,雖然場子裡燈光不很清晰,但仍看得出他幫子鼓繃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