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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九個字,聲音平平,語氣平平,連她的表情也一樣平平。
從眼到口,從神到聲再到整個人,平得不見一絲起伏,絕非活人應有的樣子。。。。。。說那九個字,淺尋彷彿行屍走肉,丟了魂魄的女子!
所幸,淺尋並未就此沉默,她淺淺的嘆了口氣。
一聲輕嘆遠不足以撥出心中黯淡,但嘆氣有情緒,有了情緒就有了神髓、有了生氣、有了活著的證據。。。。。。可也是這一聲嘆息、這一份‘我還活著’的證明過後,那個斜倚枝椏、執長劍著黃裙、比著寒霜更冷漠但也比著冰雪更晶瑩更剔透更美麗的女子,兩鬢飛霜青絲披雪!
十萬烏黑長髮,盡化蒼蒼白髮。
一聲嘆,一眨眼。一瞬間,她活了,從雙十年紀活到白頭!
三尸拜身樹下,蘇景投跪枝椏,齊齊向小師孃叩頭,可一貫心思活絡伶牙俐齒的四個傢伙,今時此刻卻誰都不知該說些什麼。
不是不會勸人,不是肚子裡缺少言辭。甚至早在半晌前淺尋開始講述舊日往事時,蘇景就已經開始在心中盤算師孃說到‘囡囡早夭’時該如何相勸,可是沒有用。以淺尋的心性。無論他們說什麼都顯蒼白。
蘇景還是吃力開口了:“往事已矣,師孃節哀。。。師姐早入輪迴,來世也定會開懷快活。。。。。。”
“來世?”淺尋搖了搖頭,即便三劍破血海時蘇景也不曾見她如此用力:“走時已經魂飛魄散。今生了斷。不存來世。”
那時淺尋身邊有一尊屍煞。喚作‘阿添’。
沉世淵毀滅後。一具‘天屍’僥倖存活,被淺尋帶了出來。陸崖九不在乎淺尋的門宗家事,但是對煉屍的法門一向不是很喜歡。這是人之常情。何況喪修煉屍是為了鬥戰所需,淺尋本身劍術出色,身邊根本用不著擺一具兇屍相護。
天屍,十重塔,屍中上品,已開通靈智可以自行修煉,也不用再追隨主人。
有了囡囡之後,陸崖九就對淺尋明白提出:
不要讓屍煞接近小娃,最好是她能把它打發掉,當然不是說斬殺了那怪物,而是遣它去荒僻地方,不得為非作歹從此自己修行;若淺尋實在不願舍了屍煞,陸崖退而求其次,就讓它留在凝翠泊附近,但淺尋須得設下一禁,絕不許屍煞登上她們母女所住的小島。
淺尋選了後者。但只是‘選了’而已。那是她的屍煞,陸崖九不信任,她卻踏實得很,心中萬分把握,阿添絕不會害了齊僮兒,實情也確是如此,阿添忠心耿耿,對小主的百依百順、愛護之情尤甚主上。
十重塔,就和現在的阿二、阿七一樣,修持內斂煞氣於脈,絕不會外溢染到小娃。除了‘出身’,他們和東土修家全無區別。
淺尋未設禁,也根本不禁。在陸崖來時,她會著阿添躲開,平時自己修行或是煉劍時,還要阿添幫忙照看囡囡。
說到這裡,淺尋問弟子:“萬無一失,絕不可能出問題的事情,偏偏就出了問題,蘇景,你知這叫什麼嗎?”
“意外吧。”蘇景回答。
淺尋搖頭:“命!”
慘事過程,淺尋不曾細說,只一句話:“囡囡兩歲剛過七天,阿添發狂了,奪了她的魂髓魄精,我發現時為時已晚。”
淺尋未流淚,但原本清白的眸子侵染血色,彷彿失了幼崽的母狼,哀傷到兇狠,恨不得咬碎明月抓破天空的兇狠!
“是命,卻不怪‘命’,罪在我。”淺尋每個字就講得吃力,偏偏話說出口,聲音卻是輕飄飄的:“陸崖勸我搬去離山,我不願意;陸崖讓我打發了阿添,我答應了卻沒做,不怪我又怪誰。。。。。。他趕來後,他氣瘋了。”
真的氣瘋了,上天入地,焚海斷嶽都不足以平息的狂怒,無以排解永遠結壓心底的憋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