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怕蘇暮寒心有忌憚,錢唯真堆起笑臉說道:“世子言重了,我的全部家當都在這裡,哪有什麼資本再做交易。不過牽涉朝中局勢,有些事想與光復先生商討一二,或可贏得幾分轉機,也能更好為世子效力。”

蘇暮寒也曉得,自己尚且沒有資本真正立在朝堂之上,更沒有資歷令這些浸淫朝堂數十年的人對自己放心。如今錢唯真生死攸關,自己卻連半句話也說不上。到是蘇光復那邊見多識廣,兩個心有七竅的人會晤,指不定會多出一條活路。

為賣弄蘇光復對自己的死心塌地,更想從錢唯真身上謀取最大的利益,蘇暮寒含笑允諾,說道:“老尚書說個時間地點,我會告訴光復先生赴約。”

錢唯真喜出望外,起身又是一揖:“擇日不如撞日,世子若是方便,便請約光復先生晚間過錢府一敘。外頭風聲鶴唳,反是自己家中更讓人放心。”

蘇暮寒十指交疊著輕輕一握,點頭應道:“一言為定。今夜子時,光復先生必會登門拜訪,請老尚書外書房留門。”

錢唯真心滿意足回到府中,將外書房的人清理乾淨,只留了阿誠一人候在門外,專等著蘇光復的到訪。

子時正,外書房裡影影綽綽,兩個人模糊的剪影投上窗紗。阿誠守在門外,聽不得裡頭都談了些什麼,只瞧著窗紗上的兩個身影時而立起、時而坐下,時而湊在一起,時而又各據一方,到似是十分激烈。

直待醜正過半,身披黑色大氅的蘇光復才走了出來,錢唯真著了一身葛藤色的絲袍相送。兩人立在廊下互相告辭,面上俱是笑意,想是各人心願達成,最後目標一致。

錢唯真果真豁出一條老命,與蘇光復一個晚上的拉鋸,結果十分令他滿意。

除卻康南的資產與偌大的錢府,貌似錢唯真再無傍身之財。其實京城民巷那些金銀珠寶儘夠一家人下半生無憂,那是錢唯真替自家人留的退路。

以金錢為餌談妥錢瑰的餘生,依然可以錦繡富貴活在宮中,女孩子就該有女孩子的安寧。錢唯真再以自己的人脈與能力打動蘇光復,許下諾言勢必要在朝中替千禧教拼盡最後一絲餘力,換得蘇光復承諾,近日將兩個兒子送出京師。

東西南北四方城門如今戒備森嚴,各有禁軍把守,錢家人已然插翅難飛。而蘇光復進出皇城自由自在,錢唯真早私下留了意,猜測千禧教手裡必然握著什麼機關秘道,來來去去根本不走城門。

第四百七十九章 三窟

夜風瑟瑟,無端添了寥落。

錢唯真送走蘇光復,一個人立在黑的夜裡,凝望著大兒子錢玟居住的東跨院沉思了良久,終是不便此時驚動他的嬌妻幼子。轉而低聲吩咐阿誠,去西跨院將次子錢珏找來。

錢珏已然歇下,卻是望著外頭漆黑的夜色,無論如何不能入眠。

他掐算著時間,妻子與兒子此時應該已經到了草涼驛附近,再過得一兩日便能到達康南。

想起臨別時兒子嬌嬌軟軟的童音那樣動聽,自己還曾親口允諾去杭州接他回家,如今一家人只怕是十里長亭的一別便是永恆,此生再也無法得見。

錢珏將頭埋在柔軟的枕蓆間,貪婪地呼吸著,那上頭似乎還留有妻子青絲如瀑的芬芳。儘管曉得不該兒女情長,兩行清淚卻不受控制,順著他的面頰滑落,都流進了刺繡著並蒂海棠的硃紅色茜香枕內。

值夜的小廝披了衣隔著簾子輕輕呼喚:“二爺,醒一醒,老爺那邊有請。”

深更半夜的傳喚,若不是十萬火急,便是有著天大的壞訊息。

錢珏激靈靈打個冷戰,霍然坐起身來。手指顫抖著去抓掛在衣架上的寢衣,卻因為太過緊張,絲滑的藏藍色寢衣如枯萎的樹葉頹然飄落在地下,他衝外頭喝了聲:“進來與我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