鄯闡城內不見一個百姓,走不上幾步,就能見到一具屍體,被蒼蠅驅蟲覆蓋。

濃重屍臭鋪天蓋地,形如鬼蜮。

到處只見提著彎刀長矛計程車卒,眼底泛著血紅,臉上帶著莫名其妙的陰森笑意,如同惡鬼一般。

偏偏還能見到一些吐蕃僧人。

頭髮花白的陸扆騎在馬上,按住心中接連不斷的嘔吐感。

他出身吳郡陸氏,歷任戶部侍郎、兵部侍郎、尚書左丞,在世家中屬於開明一派,主動迎合皇帝的改制,被李曄任命為判兵部事。

此次是他主動請纓,以六十歲的高齡南下,想替大唐發揮最後的餘熱。

一路從蜀中行來,所見都是瘡痍遍地,天府之國也有凋零之象。

而南詔更是破敗衰亡,千里無人煙,百里無雞鳴,到處都是戰爭之後的廢墟。

“南蠻兇頑,破城之後,兀自不降,張將軍不得不盡數討滅。”陸論藏穿著一身圓領袍,微笑著陪侍在陸扆左右。

陸扆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沉默不語的張行瑾,“南詔雖是異域,但現在也是大唐國土,陛下對兩位寄以厚望。”

穿上圓領袍的陸論藏,看上去多了幾分儒雅之氣,言談舉止,與中土士大夫一般無二,引起了陸扆的些許好感,不過他半張臉的火痕總是讓人不寒而慄,讓陸扆的好感蒙上陰霾。

擺出香案,接了詔令之後。

張行瑾的眼中才升起些許暖色,興元是府,比邊荒之地的興海防禦使不知高了多少倍。

不過似乎陸論藏的封賞更加豐厚,輔國法師,興海防禦使,西南招撫使,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瞬間成為大唐的封疆大吏。

無論張行瑾在南詔做了什麼,心中對大唐和皇帝始終都有一份割捨不下的情誼。

沒有皇帝,或許他張行瑾還是長安城中無賴子。

“陛下詔令兩位回京履職。”陸扆提醒了一句。

陸論藏滿臉堆笑:“鄯闡府東南,還有東爨沒有平定,諸蠻部仍在興風作浪,此時我二人回京,恐怕南詔又生變故。”

在南詔還未統一之際,爨族稱霸滇池周邊,分東西爨,對大隋有不臣之心,隋開皇十七年,大將史萬歲入滇平叛,自晴嶺川,行千餘里,破其三十餘部,虜獲男女二萬餘,爨族遂降,但史萬歲因貪汙被處置,大隋因此完全征服爨族。

天寶年間,玄宗令南詔國主皮邏閣出兵征討爨氏,皮邏閣一面武力迫降爨氏,從滇池遷西爨二十萬戶入洱海之北永昌城,一面向朝廷求情,又將兩個女兒嫁入爨氏聯姻,鞏固與爨氏的關係。

南詔因此壯大。

東爨則散入滇東南大山之中,既不臣服南詔,也不臣服大唐。

陸扆為光啟二年的狀元,對南詔舊事多少了解一點,但他更清楚這些只是陸論藏的藉口。

“軍中諸事,陛下自有排程,我等身為臣子,遵照旨意即可。”

陸論藏輕聲笑了起來,“自古便有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陛下如此重賞我與張將軍,我等豈能不為大唐效命?”

陸扆目光一閃,“據陸某所知,興海防禦使是張將軍,而非閣下!”

張行瑾抬起頭,接觸到陸扆的目光,全身一震。

“張將軍,陛下在長安等著你。”陸扆的語氣溫和了許多。

陸扆看著他,陸論藏也面帶笑意的看著他。

“陛、陛下可曾安好?”張行瑾喃喃道。

“大唐中興在即,常思念西地阿史那將軍與你,今年還帶領宗室祭拜了馬開山與拓跋雲歸將軍。”

陸扆的話激起了張行瑾很多回憶。

“是啊,張將軍,皇帝陛下還在長安等著你,說不定還有後半生的榮華富貴。”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