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來做完後便自顧自地睡去,這次又不知想到什麼可怖的法子折騰自己。

妖怪哪裡知道書生心中所想,不過是捨不得放開。書生身上清淺疏淡的氣息像極了蚩靈花的香氣,聞著舒服,身子摸上去又是皮光肉滑,既軟且嫩。便是它現下最心愛的了。

它便真如對待心愛之物般,將書生從頭到腳地捏玩了一番,才心滿意足地摟著他睡去。

待杜慎言再度醒來,那妖怪又慣常不見蹤影。揭開洞口遮掩的藤蔓,果不其然夜幕已經降臨。

白日裡的美景早已不見,風聲淒厲,古樹下黑黢黢的林影,如波瀾壯闊的大海,掀起陣陣波濤。不知名的森冷聲響時而響起,雖然那一群紅眼猴怪被妖怪威嚇後再不曾出現,杜慎言仍然不敢再貿然下去,坐在洞口處呆呆地出神。

那妖怪回來,便見書生一襲單薄的舊衫,長髮披散,百無聊賴地坐著。他仰臉望著上空,半晌落寞地垂下眼瞼,長長地嘆了口氣。

妖怪順著書生先前的目光望去,蚩靈木枝繁葉茂,遮天蔽日,並不能望見夜空。它頓了頓,似是在思索什麼。

杜慎言正發著呆,眼前突然一黑,那妖怪已是悄無聲息地落在他身前,輕盈地彷彿一片落葉。“做什麼?”杜慎言坐直身子,詫異道。

那妖怪已不由分說,將他攬在了懷裡。雙足發力,便向古木枝頭躍去。

杜慎言驚呼一聲,待要掙扎,已是不及,一片片枝頭從身旁掠過,清涼的夜風從耳畔掠過,帶著馥郁的暗香。

那妖怪帶他乘風而行,須臾間接近了古木頂端。那古木在此處已不知多少年歲,巍峨高聳,越往上,枝葉便越稀疏,顯露出了皎潔瑩白的花兒,散發著淡淡的銀輝。

那妖怪輕輕張手,那些花兒搖落枝頭,頓時繁花勝雪,星星點點搖曳而過。杜慎言猝然回頭,身後如下了一場紛紛揚揚的大雪,不由心神一晃,目眩神迷。

待他回過神來,那妖怪已經到了古木最頂端,將他扶到一旁坐下。

杜慎言戰戰兢兢地扶著一旁花枝,一朵碗口大的花兒獨自幽然綻放,花瓣潤澤透明,如琥珀雕就。

他用手輕輕碰了碰,問:“這是什麼花?”

妖怪喉音濁沉,杜慎言聽不懂,想來便是獨在此地生長的奇花了。他有些遺憾地嘆氣,定神四望。目之所至,盡皆蒼莽群山,奇詭獰厲,與天地間拔出傾頹之勢。四野寂寂,唯有一輪明月,投下漫漫清輝。

杜慎言仰望那一輪月亮,恍惚間失了神,記起萬水千山之外的兄嫂,殷殷囑咐猶在耳邊,又回憶這荒唐的官場人生,猝不及防,眼淚跌落了出來。

臉頰上一痛,卻是那妖怪粗糙手指伸來,將他眼角的眼淚捻去。

杜慎言抽噎了一聲,將它手打掉,那妖怪將手指湊到眼前,聞了又聞,生硬地問:“這是……什麼?”臉上露出一絲好奇。

這妖怪無心無肺、無情無義,自然不懂喜怒哀樂、七情六慾,見書生眼中湧出的晶瑩剔透的水珠,頓覺有趣。又想到先前也曾見他這模樣,頓時好奇心起來。

杜慎言本不想理他,那妖怪卻不依不饒,臉上是大感興趣的神色,不由得心生警惕,怕那妖怪興頭上來,折磨自己,只得沒好氣道:“眼淚也不知道麼?”

“淚?”妖怪目露疑惑。

“自然。”書生冷笑,“你一個粗莽憨野的怪物,哪裡懂得這些?”

妖怪手指捻了捻,感受著指間的潮潤,“為、什麼?”

“你問為什麼……”杜慎言偏過頭去,一個天生天養的怪物,冷硬心腸,卻偏偏好奇這些,“悲了、痛了,自然要落淚。”

“悲、痛?”

“是了,我忘了,你自然是也不懂什麼是悲,什麼是痛。”杜慎言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