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濟世之才,一路平步青雲累官至戶部尚書王雄貴,無疑是張黨一系,哪怕當上了一部尚書,這些年對張鉅鹿跟桓溫始終執弟子禮,這會兒不等桓溫靠近張廬,就趕忙跑下階梯,幫桓溫接過酒壺和布囊,桓溫打趣道:“福鼎啊,怎麼那碧眼兒又讓你吃閉門羹了?這老傢伙也是,昨天你去拜年給你吃了一回,今天又來,分明心裡挺緊著你這個得意門生,可就是抹不開面子。沒事沒事,等會兒就說這壺酒和鹽水花生都是你捎來的,我就不信碧眼兒不眼饞,他要能扛著嘴饞,光看咱倆享福,我也算幫你出口惡氣了,是不是?”

名雄貴字福鼎的王尚書苦笑道:“晚生哪敢跟首輔大人置氣啊,桓師就不要取笑福鼎了。再說晚生管教無方,讓那不成器的犬子惹下禍事,全京城都在看笑話,晚生實在是愧對首輔大人跟桓師的期許。”

桓溫笑了笑,這位坦坦翁與那些城府似海難免給人性子陰沉嫌疑的廟堂砥柱不太一樣,老人笑起來的時候從不會是皮笑肉不笑,更不讓人感到笑裡藏刀,而是讓人真心覺得桓大人真的遇上了喜事。歷年來一些落難的閣老重臣,都喜歡跑去跟桓溫敘舊,帶上幾壺好酒,桓府這老頭兒能不能幫忙是另外一回事,總之能讓人覺得天大難事經他一說後,似乎總歸是還能有些餘地。桓左僕射有兩不做,錦上添花不做,落井下石不做。有桓溫領著走入張廬,王雄貴也就有膽子進門。桓溫在門口停下腳步,王雄貴一隻腳都已經踏入,只得乖乖收回,聽到老人輕聲說道:“你那幼子叫遠燃吧,連我這種足不出戶的老頭子都聽說過他的大名,稱不上做了一籮筐壞事,不過半籮筐還是有的。去年秋,在九九館跟北涼世子起了紛爭,被他那群幫閒一吹給吹上了天,說成了京師紈絝班頭人物,說就他敢跟那世子頂著幹,這原本沒有什麼,我也好,碧眼兒也罷,年輕時候也是氣盛得一塌糊塗,誰沒點虛榮心。只是你那孩子如今膽子也太肥了,竟然跑去欺負吏部趙右齡的閨女,這閨女還是跟殷茂春獨子訂下親事的,這還不止,刑部韓林的兒子出來說句公道話,就給你那兒子打了一頓,還罵他老爹不過是刑部一個應聲蟲侍郎,福鼎啊,你扳指頭算一算,永徽四年中,其實也就你們幾人一同出人頭地,大致關係都不錯,被他這麼一鬧,你跟同時做官的殷趙韓三人以後怎麼相見?你我都知道,明年科舉就輪到殷茂春主持,殷茂春做官的道行高低,你我心知肚明,當朝儲相之首,不是白叫的。今年京考完畢,馬上就是地方官員考核這樁大事,趙右齡肯定是主事人,你那座師怎能不被你氣得七竅生煙,換成我坐在他碧眼兒那個位置上,也是差不多的火氣。”

王雄貴一跺腳,嘆息一聲,低聲說道:“桓師,你有所不知,犬子王遠燃是被人構陷,否則也不至於如此行事孟浪……”

以好脾氣著稱於世的桓溫竟然也一臉怒氣,壓抑聲音罵道:“蠢貨,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你兒子要是個好東西,能有機會被人陷害?家門不幸,最大不幸就在於子孫不惜福!都闖下潑天大禍了,你這當爹的還想著如何給王遠燃擦屁股,而不是亡羊補牢,你王雄貴不是蠢是什麼?!”

王雄貴嚅嚅喏喏,根本不敢反駁。外人確實很難想象一位正二品尚書也能被人訓得如此悽慘。桓溫猶不解氣,奪過酒壺布囊,直截了當撂下一頓重言重語:“本以為你想明白了才來,沒想到還是這般混賬,連一個兒子都管不好,還管什麼戶部?!我桓溫老兒一直對你青眼相加,好,那你乾脆別當什麼戶部尚書了,來門下省給我打下手,一樣是二品官,如何?!省得你那兒子仗著你這個爹,把尾巴翹到天上,露出那難看至極的光腚!”

王雄貴嚇得臉色蒼白。朝野皆知首輔張鉅鹿執掌的張黨,其實一脈相承,只是如此換上了張字大旗而已,其實可以往上一直推溯到張鉅鹿桓溫兩人恩師即老首輔的恩師,下一任由誰接過張鉅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