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最後只是輕輕握住那把長劍的劍柄,深深看了她一眼。

這個風塵僕僕從北涼趕到廣陵的年輕人,轉過身後,緩緩拔出那柄穿胸長劍後,隨手拋在遠處。他捂住流血不止的胸口,沒有說話。

千里迢迢,從荒涼邊關一路來到山清水秀。

他的衣衫早已折皺,他的靴子早已磨損。

他懷揣著千言萬語,最終不知如何說起。

對於這個世界而言,就像棋盤上那枚過河卒子的年輕人,摘下那柄過河卒,手心在刀口上慢慢抹過,過河卒竟是飲血如人飲水,一滴不剩,全部滲入刀身。

他蹲下身把這柄過河卒放在那雙靴子附近,“如果以後有人欺負你,就折斷這把刀,我就遠在千萬裡之外,也會瞬間趕至。”

他停頓了一下,沙啞說道:“就算我那時候已經死了,也會從陰間來到陽間,再來看你一眼。”

然後他站起身,對天地高聲一句:“敢殺姜泥者,我徐鳳年必殺之!”

當他說完這句話,他抬起手臂擋住眼睛,久久沒有放下。

一步跨出,一閃而逝。

她的手始終伸向遠方,想要抓住什麼。

她突然臉色雪白,另外一隻手捂住嘴巴,但是仍有猩紅鮮血從五指間滲出。

可那隻想要抓住什麼的手,不願放下。

她很想轉過頭,很想那樣就可以看到一張笑眯眯的臉龐,會有一個面無可憎很多年的傢伙,在對她滿臉笑。

她轉過頭。

他不在。

第296章燈火闌珊處,獨坐城頭人

夜幕中,西楚京城萬家燈火。有人歡喜有人愁。

已經夜禁上鎖的宮城一扇扇大門依次開啟,一架不合規矩不合禮制的馬車緩緩駛入,走下一名沒有身披官袍的枯槁老人,新任司禮監掌印太監剛要上前攙扶,就被老人搖手舉手。

老人跟著莫名其妙就成為大楚宦官第一人的掌印太監,後者的心情忐忑不安,不知道老太師為何執意要連夜造訪宮城覲見陛下,更不知為何陛下要在那座太極殿面見這位中書令。

太極殿大門洞開,孫希濟吃力地一步一步走上臺階,殿內燈火搖曳,老人依稀可見皇帝陛下的身影。

掌印太監感到一種風雨欲來的凝重氛圍,因為那位大楚的皇帝陛下既沒有高坐龍椅等待老人,也沒有走出大殿迎接這位大楚王朝的定海神針。

她站在大殿門檻之後,身穿龍袍。

她雙手負後,竟然是一種拒人千里之外的倨傲姿態。

孫希濟在距離大殿門口十數步外停下,凝視著她,老人滄桑的臉龐愈發苦澀。不僅僅是因為今天中書令府邸出現了一場陰險刺殺,更多是眼前女子第一次如此直白流露出來的抗拒,讓老人既有灰心又有愧疚。

孫希濟在掌印太監彎腰後退遠離大殿後,緩緩說道:“陛下,宋家如此有負大楚,如此有愧大楚讀書人,老臣孫希濟雙眼昏聵,難辭其咎……”

那個背對殿內燈火的女子,她的面容晦暗不明,打斷了孫希濟的言語,“面見一國之君,身為臣子,難道不該下跪嗎?!”

連離陽先帝都待之以禮的老人沒有絲毫惱羞成怒,心中反而有些釋然,只見孫希濟雙手互拍一下袖口,毫不猶豫地跪下去,“臣孫希濟,大楚中書省中書令,叩見陛下!”

她冷笑道:“中書令大人今夜沒有身穿官服便入宮面聖,朕念你年歲已高,就不怪罪了。有話就說吧,朕洗耳恭聽!”

孫希濟始終低著頭,用盡氣力沉聲說道:“陛下,宋家不可信,朝中位列中樞的許多文官不可信,甚至老臣孫希濟也可不信,但是懇請陛下相信前線二十萬將士,懇請陛下不要遷怒於所有為大楚赴死的英烈,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