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惠妃悠悠醒轉,只見自己已經被抬到了床上,桑九正在自己身後,將自己抱在懷裡。而牟一指,則滿臉是汗地跪在地上。橫翠在床邊忙活著,門口是尹線娘。

鄒惠妃怔怔的,神魂就好像再次漂浮在了半空,冷靜地看著這些人——

這些人都是我的人,如果我倒了,死了,他們,她們,就都完了……

像那一世的採菲,像這一世的採蘿,一樣……

還有家裡……

忽然想到了前一世家族的覆滅,鄒惠妃覺得心口驀然一痛!

鄒惠妃費力地轉了轉眼珠,輕輕地咳了一聲。

桑九聽她終於有了動靜,急忙哭著低聲道:“娘娘,娘娘,您先別急,牟老說,那毒他認得,於母體無礙的!你別急,先別急!”

鄒惠妃強自打起精神,虛弱地笑了笑,看著牟一指,輕聲道:“怎麼讓牟老跪著呢?你們也太涼薄了些。又不是牟老的錯。快給牟老,看座。”

橫翠聽得鄒惠妃醒了,急忙丟下手裡的巾子,兩步跨了過來,坐到床邊,拉了鄒惠妃的手,勉強笑道:“我們都說娘娘不會怪責牟老,牟老非不信……”

說著說著,橫翠終於憋不住,失聲哭了起來:“娘娘,娘娘……”

鄒惠妃反手握了她的手,輕聲安慰:“不是說了於母體無礙麼?大不了,咱們這一胎,不要了……”

說到這裡,桑九也忍不住了,緊緊地抱著鄒惠妃嗚咽起來。

牟一指看著這主僕三人的悲慼形狀,心中愧悔難當,頓首道:“娘娘,老臣無能,老臣無能!”

鄒惠妃看著牟一指,深深吸了一口氣,腦子裡略略清明瞭些,便推開桑九,自己坐了起來,問道:“牟老,我的孩子,還活著麼?”

牟一指看著鄒惠妃睜大眼睛落淚的樣子,咬了咬牙,決定實話實說:“娘娘容稟,老臣認得此毒,是因為這正是當年賢妃娘娘中的那種,於母體無礙,專為坑害胎兒所制,是以極難發現。聽陶司醫當年提到過,這乃是南疆那邊最為陰毒的手段。以老臣現在聽脈看來,娘娘的龍胎應該是剛剛中毒十餘日,應該還不深,但因胎兒月份實在太小,老臣只怕,即便治好,以後也難免會留下隱患……”

鄒惠妃呵呵苦笑:“也就是說,我這苦命的孩兒,即便是能平安出生,也會體弱多病,乃至幼年夭折——是也不是?”

牟一指看著鄒惠妃強自抑制的悲痛,心裡只覺得更加難過,低頭道:“娘娘不要傷心……”

鄒惠妃截斷他的話,狠狠地擦了一把淚,方沉聲道:“牟老,您有沒有把握治好我?”

牟一指猛地抬起頭來,看著渾身陡然間散發出無限強悍鬥志的鄒惠妃,雙膝跪好,鄭重大拜:“臣必盡力。”

鄒惠妃搖搖頭,沉聲道:“牟老,本宮問的是,您到底有沒有把握?”

牟一指只覺得胸口一悶,遊目四看,恰見一邊桑九的針線笸籮裡的一把銅剪刀,長身立起,疾步過去,一把抄起剪刀,看著鄒惠妃道:“老夫發誓,必盡平生之力,必定抱住惠妃娘娘這一胎!如若不然——”說著,手臂揚起,剪刀便要往手臂上刺去!

鄒惠妃早就防著這個,手上早已推了橫翠一把:“快去!”

橫翠年輕,靈活得多,上前一把抓住牟一指的胳膊,將剪刀奪了下來:“牟老,何至於此?!”

鄒惠妃看著鬚髮皆白的牟一指,緩聲道:“牟老,既然如此,我們母子的性命,就全都託付給您了。本宮上次說過的話,定不食言。”

牟一指沉沉點頭,拱手施禮:“娘娘,老臣告退,娘娘這些日子用膳要小心。”

說完,疾步出門而去。

……

……

鄒惠妃胎兒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