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要穿,他們動不動就來咱們家拿東西你們是不是都看不到?那是誰掙來的?還不是我這個你們口中最沒出息的人?!家裡連嚼裹都沒有了,你還想嫁個斯文人?憑啥?難道憑你姓武?難道你敢去跟人家說你姓的是則天大帝的那個武?那人家不把你綁了送給李唐就是厚道人家!一群痴心妄想的蠢貨!”

花期母親便也啞了火,老老實實地去操持家務了。

可花期的二叔三叔還是三天兩頭的來,拿走的東西越來越多。

就這樣,當花期父親忍無可忍,悄悄帶著一家老小離開了老家,逃荒一樣逃到了京郊時,花期、花期母親和花期那個自小做著“富貴小郎君夢”的弟弟,都爆發一樣衝著花期父親去了:“都怪你!誰讓你非要離開家?好歹那裡還有幾畝地,還有相熟的人可以打短工!”

花期母親雖然拿花期當最值錢的、最容易攀上富貴的工具,卻更加心疼自己一臉聰明相的小兒子,當下,罵完了蹲在地上愁眉不展的丈夫,猶猶豫豫地開始看向花期和花期的妹妹:“要說,想活命的話,總得賣掉些什麼……”

眼神在已經十歲的花期和才四五歲的花期妹妹身上徘徊。

花期嚇得激靈靈打了個冷戰,哀求道:“阿孃,我得留下來幫你照顧阿爺和弟弟啊……”

言下之意,賣掉妹妹吧!

花期妹妹年紀幼小,根本不懂得阿孃和姐姐在說什麼,茫然地轉頭去看自家阿爺。

花期父親托地跳起來,一把把小女兒摟緊了懷裡,瞪大了眼睛,大吼道:“不行!一個都不許賣!”

花期母親傷心地嗚嗚哭了:“那都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都是我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出來的心尖兒,你當我想賣呢!?這不是沒法子了麼?”

花期父親緊緊地摟著小女兒,咬牙道:“即便是死,也要一家人死在一起!若是骨肉分離,你就算吃香的喝辣的,難道就能安心踏實了麼?”

路上絡繹不絕的人,花期父親的話,令很多人都駐了足。

其中甚至還包括一輛馬車。

馬車的簾子被挑了起來,一張柔弱和善的面孔露了出來:“這位壯士說得甚好。如此重情重義之士,必不是凡人。敢問仙鄉何處?”

花期母親喜上眉梢:馬車!有錢人!連忙搶著答話:“我們是山西……”

旁邊的花期見那張面孔的眉尖微微一蹙,急忙用力拉住了母親的手,低著頭垂著眼拽著母親退到了父親身後,低聲急道:“在外頭要有規矩!”

花期母親馬上反應了過來,連忙拿出溫順恭敬的婦人模樣,也籠著袖子低頭不語了。

花期父親這才拱手回話:“勞夫人垂問。某姓武,乃是山西朔州山裡人,家裡發大水,山上呆不住了,一家子只得逃出來。可沒有路引,官家趕著追著,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花期父親嘆了口氣,又拱一拱手,道:“沒名沒姓的人家,讓夫人失望了。”

這位夫人反倒溫和地笑了:“原來你們家原先住在山上。也是隱士了。剛才聽得尊夫人說要賣孩子,我陪嫁莊子上倒是缺一家子人家……”

旁邊的侍女忽然插嘴:“可咱們家只買下人,沒有僱工。”

這位夫人愣了愣,便抱歉地看向花期一家人:“所以,你們……”

花期父親只是微微猶豫,就十分痛快地做出了決定:“我們一家子都願意投到夫人門下。”

旁邊的侍女又道:“既然如此,那是要改姓氏的。”

花期父親對於這句令旁人猶疑的話卻驚喜起來,忙道:“可以,可以!敢問夫人貴姓?”

這位夫人溫和地笑了:“我本姓周,我夫家姓鄒,你們若是當真肯投身為奴,只怕要改姓鄒,在官府備案才能容易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