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問:“敢是孕婦不能吃?如何不給惠妃留?”

那人便答:“孕婦吃魚是最好的,怎麼會不能吃?只不過惠妃以前沒吃過這種魚,誰知道身子是不是能接受?不是聽說正吐得昏天黑地麼?”

然後自己就過去拿了幾條,打算讓娘娘試試……

桑九猛地抬起頭來:“凍魚!那凍魚本來不是我看上的,是聽人議論說好,我才起了心試試!”

鄒惠妃皺了皺眉頭,問道:“可是我這幾日吃的酒糟魚?”

桑九顫聲道:“只怕是的……”

鄒惠妃看了她一眼,笑了:“別緊張。我都吃了好幾日了,什麼事兒也沒有,胃口好,睡得好,身子也好,臉色也好。你怕什麼?也許是凌婕妤想差了呢?也許是賢妃確定了旁人會出手呢?牟老明天一早來,你請他老人家仔仔細細地檢查一下那凍魚就是了。”

說完,再次歪倒,打了個呵欠,漫聲道:“今夜聖人來時,必定陪著小心,你還是去找阿舍商量下吃什麼罷?莫要真怠慢了他!”

桑九應是,臉色慘白。

……

……

早晨,牟一指來了。

照例,牟一指先去檢視廚房的材料。

進了廚房,桑九正在和阿舍說話,見牟一指進來,二話不說,迎面便給牟一指跪下了:“牟老,請您救命!”

牟一指嚇了一跳,連忙把她拉起來:“別跪別跪,有話說話,有事說事。”

桑九的淚便掉了下來:“我們得著訊息,這凍魚怕有不妥,但娘娘已經吃了好些,請您仔細瞧瞧。”

牟一指大驚失色:“哪裡的訊息?說的是什麼?”

桑九搖頭,哭道:“這個我不能說。求您快查這魚吧!”

牟一指在宮廷裡幾十年,如何不知道這種事情的確不能刨根問底,但既然桑九都已經這樣激動,那這訊息恐怕是沒有錯的。急忙把藥箱放下,把那盆凍魚接了過來,仔仔細細地翻看起來。

這魚顯然是海魚。凍得很結實。魚嘴扁長,牙齒青黑。魚身上沒有鱗,有一層淡淡的銀色。魚已經殺好,開膛破肚過,魚腸魚肝都已經摘下來丟掉了。

牟一指翻來覆去地仔細地看,從裡看到外,魚肉的顏色,魚骨的顏色。牟一指緊緊地鎖著眉,下意識地舉起了魚,細細聞了聞。

忽然,牟一指的眉毛一挑,又細細地聞了聞那魚。然後把魚放下,愣愣地坐在那裡,開始發呆。

桑九和邴阿舍都緊緊地咬著嘴唇,不敢吭聲。

牟一指忽然站了起來,撩衣往外走,問道:“娘娘起身了沒有?”

桑九連忙跟了出去:“起來了,剛用了早膳,在寫字呢。”

鄒惠妃正在寫顏真卿的《自書告身帖》。

自從懷了身孕,鄒惠妃常常情不自禁地寫這張帖。

這是顏真卿被肅宗授太子少師時自書的告身帖。

太子啊……

鄒惠妃對這個孩子,要多期待,有多期待。

牟一指在門外告進:“惠妃娘娘,臣牟一指請見。”

鄒惠妃忙放下筆,笑道:“牟老請進。”

見禮罷,牟一指直奔主題:“娘娘請寬坐,老夫要仔細診脈,請娘娘耐煩些。”

鄒惠妃心中一動,抬頭去看站在一邊的桑九。

桑九有些不敢看鄒惠妃,便只是眼觀鼻鼻觀心的站在一邊伺候。

鄒惠妃心往下沉,斂了笑容,挺直脊背,把手擱到腕枕上,淡然道:“牟老,不必緊張。”

半個時辰後,牟一指失神地抬起頭來,雙目無神,額頭涔涔:“娘娘,老臣失職……”

桑九頓時覺得自己的雙腿一軟,整個人便坐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