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還喝這麼多酒,臭氣熏天的,想燻死我啊?”門口站著的,是我那個向來倜儻風流的哥哥,俞友鉑。

他彷彿沒聽見,徑自繞過我進了房間,大大咧咧地一路躺倒在我床上。我捂住鼻子,跟過去使勁拉他:“這麼晚找我有什麼事,快說。”

深更半夜酒氣熏天的,準沒好事。

果然,他睜開眼斜睨我:“怎麼,嫌我酒氣大?”他沒好氣地,“還不是因為你!”

“因為我?”這可奇了。

他一翻身坐了起來,正色看我:“桑筱,你知道我今晚被誰拉過去喝酒?”

我朝他翻白眼:“我又不是神仙,怎麼知道?”

“何、言、青。”他加重語氣,“我被言青拉去喝酒,他喝得酩酊大醉。”

我笑了笑:“是嗎?”當初年少無知的時候,用盡所有想象力都無從想像,自己也會有聽到這個名字完全無動於衷的一天。

“‘是嗎’?你們兩個人算怎麼回事?”友鉑皺著眉頭重複了一遍,爾後神色嚴肅地,“桑筱,言青是我介紹給你認識的,你們一個是我妹妹,一個是我朋友,莫明其妙就分手給我看,我就一局外人,不好說什麼,但是……”

他嘆了一口氣。

我看著他,心裡一動。是,沒有友鉑,我不會認識何言青。

我十六歲那年,兩個渾身臭汗的十七八歲少年,騎車從慢慢走路的我身後追上來,友鉑吊兒郎當地:“嗨,桑筱,給你介紹一下,我剛認識的球友,何言青。濟仁醫院何舯坤老先生聽過吧?他爺爺,”他宛如講相聲般,“現任院長何臨甫知道吧,他爸爸。”

都是本地赫赫有名的人物,好像跟我們家偶有來往。

那個看上去有點陌生的少年,有著一口潔白的牙齒,笑起來很像那個港星黎明年輕的時候,溫暖而略帶一絲羞澀地:“你好。”

迎著陽光的我,不可避免地眼睛微眯了起來,光暈中我的臉微微一紅。

我祈禱著沒人看到。

十七歲那年,江南的梅雨季節,我收到一張小小的紙條:聽友鉑說你想學騎車,明天下午到學校旁邊的小廣場來,我教你。

當天晚上,年少的我生平第一次失眠。

第二天,小廣場上,我戰戰兢兢跨上車,身旁有一個溫和的聲音:“別怕,我會一直扶著車。”

我低頭,不敢看他,但是,我能感覺到他眼底隱隱的笑意。

我有點發窘,只顧向前騎。

我心底有著一絲絲甜蜜,因為他的那句話――

我會一直扶著車……

我從來沒有體會過那樣的溫暖。

後來幾天,我天天溜出去學車,逐漸地越騎越順,有一天,轉好幾圈之後,突然,我想起什麼,往後看去,果然,那個人含笑抱著胳臂,遠遠站在廣場的另一端。

“哎喲――”一時沒掌握好平衡,我大叫一聲,摔下車來。

那個身影急急跑過來,我瞪著他,小聲咕噥著:“騙子!”

他跪坐在我面前,低低地笑。

突然,天空飄起了細雨。他一把拉起我,向著附近的小亭子跑去。雨越下越大,交織出淡淡的煙霧。我愁眉苦臉地,有些懊惱地,看看外面一刻不停的雨水:“怎麼辦,學不了車了……”

一轉眼,他正專注地看著我。

我微微一窒。

他伸出手來,輕輕撥開我額前被淋溼的頭髮,隨後,他的頭俯了下來:“你可以不學車。”我眼睜睜看著他的臉在眼前放大:“傻瓜,有我呢。”

十七歲那年的雨季,那一天,那個亭子裡,淡淡的梔子花香中,一個男孩子吻了我。

他真正對我表白是寄給我的一封信,裡面只有一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