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漕運。
但李肆更清楚漕運變遷對中國歷史的影響,英華不是不列顛,只求通商賣鴉片,求的是再造華夏,而如何處置漕運,是難度係數非常高的動作,需要全盤考慮。
在李肆看來,漕運的變遷,是農業社會“官辦經濟”與現代社會市場經濟相抗相融的一個縮影。
跟一般人所理解的有所偏差,漕運並非是單純的賦稅,用途也不是隻供應京城糧米。
滿清官員對漕運成本有過模糊的研究,算上官民兩面和所有人力物耗,從江南運一石米到京城,成本低則二十兩,高則四十兩。如果只為滿足京城糧食所需,清時民間糧市已成規模,僅只是山東臨清關,每年交易糧食就高達兩千多萬石,直接徵銀買糧,耗費遠遠低於漕運。
不管滿清政府如何看待漕運,漕運實際起到的作用,是以政府把控的超大規模糧食流動,拉起了一條單純而脆弱的經濟鏈。
滿清政府居於這條經濟鏈的上端,獲得了數百萬石可集中支配的糧食。糧食就是戰略物資,所謂手裡有糧,心頭不慌。這些糧食用來供應京城旗人和官僚,用來跟常平倉配合平抑糧價,用來賑災,用來供應戰事所需。李肆前世歷史裡,滿清以“截漕”的方式,靈活運用這項戰略物資,國祚能綿延至二十世紀,也有漕運的一份功勞。
漕運經濟鏈的中間環節,則牽著數百萬人口的生計。這些人沒有田地,以船運、縴夫、河工、碼頭裝卸為業。他們不穩,天下難安。李肆前世,滿清漕運自河改海之後,這些人口上岸,就脫離了滿清政府的掌控,擴散於城鎮,成了黑幫會黨的土壤。
人口之外則是資本,照滿清官員的演算法,每年大運河沿線的“gdp”高達八千萬到兩億兩白銀,造就了一個大運河經濟帶。在漕運變遷,改河為海後,大運河經濟帶就衰落下來,寧波、上海、天津這一條海上漕運線卻興盛起來。
還因為海上漕運線的存在,清末的輪船招商局成為民族資本的中堅,還能依賴這一項“政府訂單”降低營運成本,跟外國船運業競爭,留下諸多歷史佳話。而當滿清滅亡,南北分裂,同時技術變革,鐵路興起,這一條脆弱的經濟鏈就此瓦解。
漕運這條經濟鏈不僅脆弱,還在於上端是愚昧守舊的統治階級,下端是苦不堪言的草民,透過強行徵稅的方式連在一起,只能靠政權暴力維繫。時勢、自然、技術一變,不管怎麼變手段,怎麼變途徑,就如大運河很快荒廢一樣,漕運經濟也悄然消散。
漕運經濟的變遷,在李肆前世歷史裡走過了好幾百年,而在這個位面,英華正朝著近代國家急速挺進,工商勢力如初生牛犢,滿亞洲傾瀉。蒸汽機的轟鳴聲已在海面試探著響起,鐵路還不敢想,可海運碾壓掉漕運經濟的趨勢已經明顯可見。
這個趨勢也是李肆樂見其成的,可就像他不能坐視1855年黃河改道,山東段運河淤廢,漕運才由河改海一樣,他也不能坐視這條經濟鏈的中間環節自行崩解。
英華要動漕運,就得為那數百萬人口的生存找到出路,運河沿線,至少是江南沿線因漕運在而盛,不能讓其因漕運廢而廢。當英華以新的經濟網取代之前單一而脆弱的漕運經濟鏈後,必須將之前依附於漕運經濟的人口和資本也吸納到新的經濟網裡。如果讓這麼多人口、資本遊離於英華體制外,這就是英華得江南的失敗。
這項工程太複雜,涉及面太廣,因此自五年前開始,李肆和薛雪、陳萬策、宋既等人就已定下基本方針,暫時不能大動漕運,多觀察,多研究,分期分步驟地解決。
定下這項方針,英華北進的步驟,得江南的策略,乃至逼和滿清的手段,一般人就很難看明白了。他們也難以理解,滿清在江南把漕賦由糧改銀的過程,實際也有英華的推動。
一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