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有一座樹林,座落在官道之右,枝柯直伸至路面,倒真是個好處所。

將近樹林,他自語道:“唔!有人比我佔先一步,但我仍要佔一席地。”

林中近官道處,停了一輛雙輪手推車,兩個身穿兩截青色短衫的大漢,敞著古銅色長滿短毛的胸膛;正分倚在兩株樹根下,閉著眼假寐。車上蒙著油布,不知裝了些啥玩意;由車輪陷跡估計,定是輕巧之物。

山海之王在三丈外一株大樹下躺倒,用包裹作枕,四仰八叉躺得舒舒服服。

他心中有數,那兩個大漢雖然裝成酣睡之像,其實卻正凝神留意四周,眼睛眯成一條縫向外瞧呢。

他也留了心,心道:“裡面還有兩個鬼鬼祟祟的人。也許這兒還是處於危機四伏之地哩?”

足音踢拖,從周成工陵方面急促地傳來,並有柺杖觸地之聲,伴著足音。顯然有人點著柺杖,正向這兒急步而行。

西北五里地,天聾矮叟左手點著鴨舌槍,不徐不疾趕路。正走間,路左草叢中突然傳出一聲鳥鳴。

他突然閃身掠入,好快!

草叢中一聲冷哼傳出,一條灰影倏然站起,一把光閃閃的單刀,已行將攻到。

“住手!老夫天聾矮叟。”

單刀人鞘,灰影伏下了,道:“原來是熊老前輩,請恕罪。”

“紅貨距此多遠?”天聾矮叟蹲下問。

“十餘里,可能已到了咸陽。”

“那襤褸的大個兒呢?”

“就在前面的大樹林唾大覺。”

“留意些兒,我先走一步。”

“小心了,五里外右側大樹林中,有他們的兩個暗樁,正與襤褸大漢在一塊兒,不知他們是否同道。”

“我留意就是。”說完,掠出路中走了。

灰影也向後退,由小道隱去。

天聾矮叟繼向前走,腳下加快,奔了三里地,遠處已看到右側的大樹林。

他腳下放慢,想找地方隱身,便向左例一座酸棗林中踱去。

酸棗樹刺多,不宜藏身,但只有這兒可以看到前面大樹林的動靜,不能再往前接近了。

他距棗林還有十來步,已看到樹根下盤坐著兩個身穿褐衫的大漢,在蔭影下相對而坐,中間放了一個水囊,荷葉墊上面,擱了一隻滷雞,和一隻燻羊腿,正用四隻手撕著雞,酒香撲鼻。

天聾矮叟見了酒菜,便感到酒蟲兒蠢動,肚中咕咕叫,該吃些酒菜填肚皮了。

他一聲不吭,徑在兩人之旁坐下了,將鴨舌槍往膝前一擱,吧叨兩下嘴唇,伸手便攫滷雞。

兩大漢早已看清他是個古稀的老頭兒,並不計較,有一位仁兄反向旁挪了挪,讓出一角,道:“老丈,慢些兒,撕開後有你一份。”

老怪不理,早已抓住了一隻雞腿,半隻雞已經到手,食中兩指一挾,水囊又到手,咕哈哈往肚裡直灌。

兩大漢一皺眉,突然發覺老傢伙只有一隻手,右袖是空的,湧上的怒潮突然消失了,相對聳聳肩,搖頭苦笑。

老怪放下水囊,酒從嘴角流下,將雞腿往口裡猛塞,吃相之惡,無以復加。

兩大漢沒有吃的胃口了,左首大漢問道:“老丈貴姓大名?”

天聾矮叟眨著眼,將雞腿骨扔掉,抓起另一半大嚼。

“老丈是本地人嗎,”大漢仍往下問。

天聾矮裡用雞腿指指耳朵,吃他的雞肉,伸兩指挾起水囊,大口喝酒。

“這人是聾子,該大聲些。”左首大漢說。

“別問了,讓他吃,咱們歇會兒。”

天聾矮叟一隻雞落肚,酒也光了,怪眼一翻,道:“小夥子,幹什麼的?大聲說,我老人家是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