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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急著答題,先往四下裡掃了一眼其他人的表情。正如他所料,約摸大過半數的人都是咬牙切齒,而剩下的有的面露難色,有的攢眉苦思,鎮定自若信心滿滿的只有寥寥數人。起初還能有心情對自己冷笑的杜文若,這會兒正惡狠狠地盯著自己的試卷,那表情彷彿是要擇人而噬一般。
直到自己身前左右的人都盡收眼底,杜士儀這才將卷子反向攏成一卷,取了鎮紙壓了,隨即便倒水取了墨錠在硯臺中研墨,約摸覺得足夠這一場答題所用,他便右手提筆蘸墨,左手拿起了那一卷已經攏壓成形的試卷。
面對那十條帖經難倒一大片人的情景,郭荃面上淡定,心中卻著實高興不起來。年頭月尾,孤經絕句,這並不是考官們刻意求難,而是帖經大多數帖三字,偶有考官去中間一句,但那些極其有名的經義句子,誰都答得上來,自然出題時不會用。儘管帖經加入進士科之後,也不過三十餘年,但孤經絕句用的多了,現如今的題目自然越來越難出。
他自己當年蹉跎科場便是在帖經這一場連敗三年,如今要是有辦法,真心不想在這上頭為難人。可是,據說杜士儀長於詩賦,他把這一場難度大大提高,也算對得起那兩家的交待了。
而要是杜士儀真能穩穩當當過了這一關……
他一閃念抬頭看去,卻只見在近兩百席應考士子之中,居中的杜士儀左手攏卷,右手提筆疾書,表情專注,時而停筆,待墨跡幹後便立時稍稍移後再書,下筆幾乎無有凝滯。他一時越看越是驚駭,當下假作巡場在各席之間溜達了一圈,很快就來到了杜士儀身後。而這一瞟,他便登時倒吸一口涼氣。
自己出的題,他自己最清楚,杜士儀此刻所答,竟然已經是最後一題了!他今次所出十條帖經,由第一條開始到最後一條,從簡到難,為的就是放過那些至少還比較通熟經義的人,最後兩條純粹是為難人的,根本沒指望有人能夠答上來,可沒想到杜士儀竟然記得分毫不差!那可是春秋公羊傳中截頭去尾的一條!
每條帖三字,一共十條,對於杜士儀來說需要填入的不過區區三十字,因而他須臾就放下了筆。展開卷子重新核對了一遍自己的答案,和心中所記得的前後原文對比一番之後,他知道這一場定然絕對沒有問題,不禁長長舒了一口氣。
以他如今的程度,絕對可以輕輕鬆鬆過明經科,然則明經及第需得守選七年,且遠遠不如進士科受到重視,而若由門蔭出仕,只看叔父杜孚便可見一斑。他這個已經家道中落的所謂世家子弟要想做出一點事情,只有此刻這一條道可走!
而郭荃看到杜士儀答完之後展開卷子,掃了一眼那些答案,他就已然斷定,這一場的結果已經鐵板釘釘。
第一場十條帖經,究竟考多久全憑試官掌握。有的州縣仍靠一整天,而今次萬年縣試卻只考一個時辰。當代表時辰已到的銅鈸敲響時,面如死灰的人比比皆是。而此時此刻,郭荃看著那些收上來的卷子,當場大筆一揮定去留,須臾便只見旁邊籮筐中的落卷堆如小山,而他案上留存的卷子卻是寥寥無幾。等到在眾目睽睽之下不到兩刻鐘一一判畢,他便以目示意身旁的小吏。那小吏立時上前一份一份拿起案上那些透過的卷子,高聲誦讀起了名字。
“京兆康成宗。十通其六。”
“京兆齊庭蘭。十通其六。”
一連三四個“十通其六”之後,那小吏又拿起一份卷子,卻是滿臉的驚詫不可置信,竟是遲疑了片刻,方才使勁吞了一口唾沫,結結巴巴地念道:“京兆杜士儀,十條皆通。”
此話一出,焦急不安等著結果計程車子們頓時呈現出了一片死一般的靜寂。每年縣試府試省試,也常常會有一兩個過目不忘的天才能夠輕輕鬆鬆度過那一關旁人畏之如虎的帖經,只不過,今天竟然被他們遇上了!既然有本事十條皆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