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生活,隨即才漸漸轉到了有關漠北諸部的正題上。他對於軍國大事遠遠沒有對繁瑣的政務那麼熟悉,正因為如此,杜士儀因為長期出鎮在外,在軍國大事上比他更有發言權,他一直都有束手無策的感覺。所以,當骨力裴羅直言不諱地說明,正是杜士儀在回紇此次內亂中用的反間之計時,他在心驚之餘,便意味深長地問出了一句話。

“大將軍對杜君禮,應是恨意滿滿吧?”

“用中原人的話來說,技不如人而已,沒必要怨恨。”骨力裴羅帶著酒意說出這麼一句話,繼而方才輕描淡寫地說道,“杜大帥雖說厲害,可他如今所用蕃軍,既有夏州僕固部,又有宥州昭武胡姓諸軍,也不是鐵板一塊,萬一被人用間,方才是大亂!”

李林甫心中一動,可想起當初自己在朔方籠絡的經略軍正副將三人,正是因為挑唆胡戶為亂被杜士儀當場拿下,他又不知不覺猶豫了。可就在這時候,他便只聽骨力裴羅打了個酒嗝,嘿然笑道:“若換成是我,便從僕固部入手!當初夏州僕固部之主乙李啜拔北歸,便是杜大帥一手籌劃,如今僕固懷恩又為其大將,若有差池,他這個安北大都護兼朔方節度使就當到頭了!”

話說到這份上,李林甫終於心中瞭然,骨力裴羅是藉此表示,事情可以由他出面去做,自己不用費心。想到這裡,他知道自己若是一點承諾都沒有,這個昔日蕃王說不定會去找別人,於是眼神一閃便笑著說道:“大將軍如今已是我大唐重將,這些話就不用說了!陛下對大將軍的弓馬讚口不絕,北門禁軍之中有頗多蕃軍,如若大將軍有意,我可奏請陛下,讓大將軍操練蕃軍!”

骨力裴羅哪裡還不明白,李林甫已經接了自己遞過去的那層意思,當即起身慨然行禮道:“相國美意,我感激不盡,定當以餘生為天可汗恪盡忠誠!”

李家夜宴雖晚,卻很少留客,這也是李林甫為了安全起見。眾多賓客被送出李宅,有些尚未正式授官的從後門去平康坊北里宿妓,有些官爵高的從前門走,在護衛的扈從下,無視夜禁,回到同樣能夠沿著坊牆開門的自家宅邸。而暫居四方館的骨力裴羅卻無心回去,直接帶著從者找了家空閒的客舍。

可他還沒來得及睡下,客房外頭便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卻沒有任何說話聲。情知不可能是自己的隨從,骨力裴羅一骨碌爬起身,袖了一把匕首藏好後,便沉著地上前開了門。

認出對方的一剎那,他便不動聲色地把匕首往裡頭攏了攏,隨即假作訝異地問道:“怎是韋郎君?這麼晚找我是……”

“是大兄要見你。”韋蘭側身一讓,將身後的兄長韋堅讓進了屋子,隨即便笑容滿面地關上了門,竟是親自在外看守。

骨力裴羅初到長安,狠狠下了一番苦功夫瞭解朝局,可畢竟初來乍到,只知道韋家就如同突厥的後族阿史德氏,常常和皇族聯姻,而韋堅一家則是太子妃的孃家。因為不久之前磨延啜和吐迷突的那場殊死爭鬥,他一點都不想涉足這樣的複雜局勢,所以對韋蘭的聯絡表現得極其含糊。可如今韋堅親自來見,他就不得不打起精神面對了。

“大將軍初來長安,卻為右相座上嘉賓,實在是長袖善舞。”韋堅並不擔心骨力裴羅不通漢語,一打頭就捅破了對方和李林甫交往這層窗戶紙,隨即便笑吟吟地說道,“話說這些天,我聽到一些傳言,說是大將軍此來長安,表面上看是為陛下宿衛,忠心可嘉,其實卻是眼看回紇局勢岌岌可危,於是上京找靠山,而且因為忌恨杜大帥,想要藉著朝中某些人之力,把杜大帥拉下馬。”

這所謂傳言真假,骨力裴羅也懶得去追究,可韋堅這樣一句話中隱含的威脅之意,卻讓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應對。這不是他遊刃有餘的漠北,自從他不得不選擇孤身入京,他就失去了所有的後援和屏障,不得不自己面對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