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太后臉上的不耐便像是從未出現過一般,立刻換上親切慈愛笑容,抬手招呼:“天兒?你在哪?來了多久了?怎麼不做聲?你父皇給了你媳婦委屈,沒好意思見你媳婦,特意請了皇祖母安撫一番。”一面說著從宮女手中接過溫毛巾擦臉。

歐競天微微一躬身,道:“孫兒怎麼敢當?”

董太后重新淨面梳妝,整理衣衫,足足過了半個時辰,才再次開口:“你這些日子在忙什麼?哀家叫了你幾次你都不來,是嫌你皇祖母老了說話不中聽麼?”

歐競天又一躬身:“孫兒不敢,瑣事纏身,不得空閒而已。”

董太后這才看到他一直抱著慕清妍站著一般,忙嗔怪地道:“怎麼還站著?還不快坐?”又罵陳公公,“哀家老了,你也老得耳聾眼花了不成?”

陳公公連忙告罪,親自執著拂塵在椅子上撣了兩撣,在下首椅子上鋪了錦墊這才恭敬請楚王殿下和王妃就坐。

歐競天先將慕清妍放下,把她膝頭的毯子仔細蓋好,這才落座,問董太后:“不知太后相召,有何事宜?”

董太后嗔道:“你這孩子,皇祖母老了,每日裡也沒什麼事可做,就想著你們這些孫兒孫女孫媳婦孫女婿在跟前湊熱鬧,你等閒也回不來京城,回來也不能安生住幾日,所以哀家想你也想得緊。你媳婦煮的好茶,哀家那年嘗過之後一直念念不忘,莫說自己是不成的,宮裡這些奴才也沒一個能比得上你媳婦萬分之一,哀家也曾請過京裡出名的茶博士,唉,竟然都是俗的!前兒委屈了你媳婦,哀家想著,該陪個不是,可是你父皇是萬乘之尊,哀家又是祖母,只怕她小小年紀承受不住,金銀珠寶又太過簡慢,不若每日叫她進宮來陪陪哀家,哀家多疼她些也便是了。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太后說的是,”歐競天淡漠相對,“父皇廣有天下,太后德被蒼生,清妍怎經得起您二位賠不是,沒的折了壽!進宮侍候太后也不必再提,她身子不好,性子也不好,萬一犯了什麼過錯,自己獲罪是小,惹得太后不快是大。至於烹茶,她這兩年纏綿病榻已經生疏得很了,孫兒平素吃茶也都是下人烹的。太后這裡的茶葉必是價值千金的,拿來練手豈不可惜?”

董太后聞言臉色僵了一僵,旋即又笑著開口,這一次將目光轉向了慕清妍:“孫媳婦,哀家聽聞你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不敢承太后謬讚,”慕清妍微微傾身,神色平靜,唇邊只一抹淺淡得體的禮貌微笑,“臣妾只不過粗略識得幾個字,筆墨稍通罷了,這兩年因為專心養病,幾乎都忘記了。不獨如此,連女工針黹也不甚精通。先前王爺要聽琴下棋都是召婉側妃相陪,如今她去了,府裡倒覺得有些安靜。王爺和妾身的衣服都有針線上的人專門打點,那些人還都是太后送去的呢。”

董太后臉上笑容不改,眼中卻飛快掠過一絲什麼,又道:“既然文墨不通,孫媳婦可知道些鄉野掌故?哀家久居深宮,每日裡除了潛心禮佛,大半時日都無趣得很,若都浪費在睡覺上,和死人有什麼分別?若是每日能聽些新鮮事,倒也開心。”

慕清妍抬頭淡淡看了她一眼,語氣更加平淡:“臣妾十五歲之前養在深閨,除了八歲那年曾進宮蒙太后召見之外,再未踏出宋國公府半步。十五歲之後嫁入楚王府,行蹤舉止王爺莫不一清二楚。這鄉野掌故麼,倒確實不曾聽過,況且妾身拙於口舌,素日裡和王爺交談不幾句,王爺往往便昏昏欲睡了。”

董太后目光一閃,似是回憶起了當年舊事,笑得慈愛可親:“哦,是了,哀家記起來了,那年哀家過壽,喚了幾位世家小姐進宮相陪,其中便有你一個。那年你才八歲?哀家瞧著眼神靈動,周身的氣度和你母親極為相似,哀家愛的什麼似的,問了幾句,雖然小小年紀但是應對得體,倒把幾位公主都比了下去。愛家記得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