液體,映上了他的額頰。

其實不然。

囊裡是一堆碧綠色的砂子。

──就像金沙的光澤一樣,只不過,它是綠色的。

是的,無情一時間鬚眉皆碧。

“‘青青子矜’?”

他低聲說了一句。

嘴角牽了一牽,仿似笑了笑。

他繼續驅車,黃泥洞裡,每一個轉折都大同小異,依然是佈滿黃泥的甬道,泥土是溼漉漉的,牆上還有一盞油燈,地面往下傾斜,而且範圍愈漸收窄。

再這樣下去,只怕無情的輪椅就無法行走於此了。

無情遵守信諾,每一個轉角處,他都撒下了一小撮的綠粉。

他知道:憑這綠粉,鬼王聶青一定會找到他。

一路上,還是有死屍。

死屍多塞在牆洞裡。

黃泥牆上,凹洞愈來愈多。

死屍多是給硬塞入洞縫裡。

這些屍體多已腐爛不堪了,有的卻是死去沒幾天,多是整張皮都給活生生撕了下來。一片血肉模糊,死狀奇慘。

無情曾停在幾具死屍前仔細觀察:有的從內臟到舌根,都給刨去了、刮空了,形狀可怖,他們在死前,還受過極大的痛苦,以及極大的驚嚇。

──真的跟綺夢所說的一模一樣。

無情在每一具屍首上,都仔細看過一會兒,嘴裡喃喃有詞一陣子,感覺很不舒服。

他並不害怕死屍。

他能不感到駭怕,是因為諸葛先生自小訓練他觀察、檢驗、解剖死屍,讓他習慣了。

他感覺到極不舒服的,不是因為死人,而是他一向不明白,也不能接受:人,就算要殺人,也何必、何苦、為何要將他殺害的人折磨到如此地步呢?難道看到一個人飽受折騰、痛苦,他就會感到特別快樂嗎?他就能特別獲益嗎?──要是這樣,人還能算是人嗎?如果把這種折磨放在殺人者的身上,他的感受又會如何?

他一直對這一點很拒抗。

──在江湖上,有時殺人難免,但又何必去折磨人呢?

他看到這些死屍,就感到氣憤。

直至他看不到死屍時,他才轉換了一種情緒:

提防。

他再看不到死屍,不是因為沒有屍體了,而是沒有燈了。

忽然,轉了一處彎角,就沒有燈光了。

其實不是沒有裝燈,而是牆上的油燈熄滅了。

──不知是因為油給燒完了,還是火給風吹滅了?

雖然泥牆上的油燈滅了,但在無情轉了第一個彎之後,還是有點隱約的光線映了過來。

那是因為在原來未轉角的甬道上,依然點著油燈。

可是,到轉了第三、四個彎之後,牆上的油燈依然沒亮,那情形就有很大的不同了。

前路愈漸黑暗。

而且,既然沒有火,誰也不知是不是因為空氣太過汙濁、太潮溼之故,所以,油燈根本亮不起來。

無情深呼吸了幾次,像要探索、分析、品味空氣的汙濁程度。

前面一片漆黑,而且,已窄難容身,兼且遇上了多處轉角──再下去,該往左轉還是右轉?前去還是觀望好呢?

就在這時候,地底裡彷彿有一聲嘶吼,初時似是十分微弱,但後來可能因透過一段又一段的甬道,一層又一層的間隔,傳了過來,也一波接一波的,聲浪大了十倍、百倍,簡直是撕心裂肺,鬼哭神號。

──那是什麼聲音?誰的聲音?是地府裡的陰魂?受刑的罪人?還是惡山魔洞裡的獸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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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慘嘶之後,一切又歸於沉寂。

在黑暗裡,無情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