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自己母親的搶救:“如果停止搶救,這樣做的結果我相信你會很清楚。”

陳勇的確很清楚。

但是他更知道,自己母親身上受到的痛楚會有多麼的強烈!

在現在這樣的腦死亡狀況下,其實讓媽媽多活一秒。也只不過是讓她的生命多受到一秒鐘的折磨!

“是的。”

陳勇擦乾了眼淚,點了點頭。

現在的他,就好像全身已經虛脫一般,連說話都沒有幾分力氣。

“好吧。”面對這樣的病人家屬,醫生也沒有辦法。他嘆了口氣道:“過來簽字吧——也許這對病人來說,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陳勇幾乎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拿起水筆。在醫療救治意見書上籤的名。

他的字兒一直寫的不賴,但是在這意見書上籤的名,卻就像幾隻扭來扭去的蚯蚓一般。

他沒有徵求自己父親的意見。

他知道,爸爸和自己一樣,是絕對不忍心看著媽媽受到這樣無邊的痛楚。

“嘟。”

冷冷的電子機械音,宣佈了陳媽媽的心臟已經停跳,也宣佈著這個從來沒有享受到任何幸福的女人生命的結束。

不,她不是從來沒有享受過幸福。

實際上,她還是幸福的。

自從當年與陳爸爸自由戀愛,雖然平時過的都是一些窮苦的日子,但是對於一個像陳媽媽這樣真正的女人來說,只要有愛,那就是天堂。

不管生活有多窘迫,陳媽媽一直都保持著樂觀的心態,也許,這就是她的幸福。

幸福這樣的東西,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又有誰能給它下一個確切的定義?

陳勇突然發現,身體逐漸冰冷的媽媽,嘴角居然還掛著一絲微笑。

這也許就是在她生命的最後一秒,想到了陳爸爸對自己一直以來深沉的愛意,也想到了自己兒子這段時間終於有了出息,從而發自內心流露出的最後的微笑。

不管怎麼樣,有一個事情已經既成事實。

陳媽媽不管是快樂也好,又或者是不快樂也好。

她已經永久的離開了這個紛紛擾擾的人世間,去到了另外一個美麗的天堂!

良久沒有說話的夏言挽住了陳勇的胳膊,柔聲的說道:“逝者已矣,節哀。”

夏言深怕陳勇由於受不了這個刺激,從而神經上,或者身體上出現一些什麼毛病。

陳勇用力的甩了甩頭,也甩掉了還黏膩在臉上的淚水,用力的說道:“我,是一個男人。”

這句話原本和現在的場景沒有什麼聯絡,但是當陳勇說出來後,夏言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真正的男人,總是能夠直面一切淋漓的鮮血,也能夠直面一切的悲傷。

在一個家庭裡,男人總是能夠扛起一切擔子的。

不管在什麼情況下,他總是會努力的去扛起一切的哀傷。

在這一瞬間,陳勇好像突然成熟了二十歲一般。

“走了。”陳爸爸突然平靜的自語道:“你就這麼開心的走了,你倒好,兩手一甩,把什麼事情都留給我一個人承擔——你可還真忍得下心來!”

這話沒錯,走了的人,再也不會因為世間上的一切事情而悲傷,也不會因為還有什麼沒有完成的心事而煩惱。

煩惱、悲傷的,總是還活著的人。

陳勇是成熟了二十歲,但是陳爸爸在這短短的幾秒鐘之間,卻好像突然老了二十歲一般。

“陳伯伯。”

夏言正準備說上一點什麼安慰的話,卻突然被陳勇用低沉的聲音打斷。

“叫爸爸。”

陳勇穩穩的說道,他知道,只有夏言叫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