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恐怖的一個人、如此恐怖的行徑,背後竟只有一個理由: 他在保護一個人。他戀愛了,他要紅伶過上舒適安全的生活,所以他必須少露點行蹤,多掙點錢,也意 味著搶掠之際,不再留下活口。

漕幫與衙門旋亦查覺到白英的行蹤,追殺與緝捕的人馬,夜以繼日兼且絡繹不絕。

而這對亡命鴛鴦正安身於腥風血雨的角落,那個屬於他倆的小窩。

一夜,一棟位於紹興城裡的小屋,傳出啼哭聲。

睡於床鋪內側的紅伶揹著白英,蒙著棉被,暗自低聲啜泣。

白英聽聞到後,轉身去問:〃怎麼啦?嗯,身子不舒服嗎?〃 紅伶搖了搖頭:〃沒有。〃

白英再問:〃沒有?那為什麼哭?〃 紅伶說:〃我……我今兒個……〃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泣不成聲。

白英關切地將她翻轉過來,替她拭淚:〃慢慢講,嗯,不急,慢慢講。〃

紅伶哭道:〃我今兒個……又、又小產了,沒能幫你保住孩子……嗚……嗚……〃 白英這才恍然,一嘆。

紅伶見他嘆氣,哭得愈加厲害:〃對、對不起……我的身子髒,不能替你懷孕……對不起……嗚……嗚 ……〃 白英柔聲勸慰:〃別哭了,嗯,什麼髒不髒的,胡說!別哭了,嗯。〃

紅伶還是哭倒在他懷裡。

白英一邊輕撫著她,一邊續道:〃是我不對,我,殺人如麻,天老爺自不願給我孩子,要我絕後。〃

紅伶趕忙坐起,哭道:〃不不不,是我不對,不是你……〃 白英輕輕按住她的唇,苦笑:〃我這種人如果有後代,那這世上,還有公理嗎?這叫報應,原不關你的 事,該說對不起的,是我。〃

紅伶又哭:〃英哥……〃 白英旋將她摟入懷中:〃喏,有沒有孩子又如何呢?咱們過一天,算一天,活著的每一個日子,都過得 快活,也就是了。〃

紅伶漸漸收了涕淚,無奈中,稍稍釋懷。

餘下的夜晚,他二人緊緊相擁,卻是難再入眠,任由思緒飛轉…… 到得翌日清晨,白英低頭去瞧,紅伶終是捱不過疲憊,眼角帶淚入睡。

白英疼惜地為她擦去淚水,須臾,悄悄起身下床,步出臥室漱洗。

回房時,偶然間,他瞥見了客廳的桌腳下,露出來半截紙角,好奇地拾之去看。

那是一張對摺的白紙,紙上寫有四個人名,端詳字跡,該是紅伶所寫: 〃嚴文緒 林 二 孫大隆 趙 梁〃 白英以之詢問紅伶。

紅伶緘默了一陣,方才面有難色地說:〃這些是我的仇家。〃

白英偏頭又問:〃仇家?怎沒聽你提過。〃

紅伶解釋:〃我本官宦人家子女,父親因故遭人構陷,受朝廷降罪,全族抄沒,家中男丁不是處斬,就 是充軍,女眷則貶為賤籍,發至妓院為娼,永世不得翻身。〃

白英憤憤然說:〃這是哪家的法律!〃 紅伶一嘆:〃這是咱大明的法律啊,要怪,只怪我命苦。〃

白英揚了揚那張紙問:〃這四個人,就是當初陷害你父親的人?〃 紅伶點了下頭:〃嗯,本來我……是想等待機會,復仇雪恨,無奈始終尋不著願意幫忙的恩客,所以… …〃 白英凝視著她迴避的目光,久之,復問:〃為什麼不早跟我說呢?〃 紅伶回答:〃我怕你……怕你會替我出頭,多冒風險。〃

白英抱住她的雙肩,說:〃我這輩子冒的風險還嫌少了?嗯?何謂夫妻?還不就是裸裎相對、禍福與共 ,你的仇家,就是我的仇家,嗯?〃 紅伶感動得又哭了,邊哭邊跪在床上,連連磕頭:〃我代我們全家三十一口的慘死與屈辱,向您道謝啦 ,向您道謝啦!〃 四 杭州府衙門,巡捕房門口,這日,來了一個不速之客,肩上負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