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身伺候人的只有兩個小丫頭和兩個老媽子,福大管家又不在家,兩個喝醉酒的大男人堪比林子裡的野獸。她總不好坐視不管。

只是眾人都頗為識趣,少硯和福瑞家的紛紛去料理梁瑾承,沒人管舟公子死活。

這就是讓她管的意思。

蘇可沒得選擇,咬著銀牙和兩個小丫頭將舟公子往正屋的裡間扶。人剛一扔到床榻上,兩個小丫頭就以收拾桌子為由麻溜走了。蘇可看她們這著急騰地兒的樣子,直氣得仰頭呼氣。

深呼吸了好半天,蘇可起身去給舟公子蓋被。越過他熱氣騰騰的上身時,蘇可有些說不出來的緊張,莫名對喝醉酒的他感到忌憚。

但這個世道就是這樣,越是擔心的越是容易成真,老天跟你對著幹的時候,你一點轍都沒有。蘇可正要扯過棉被給他蓋上,某人耷拉在一邊的手突然揚了起來。

蘇可下意識便往後躲,一時閃得猛,胳膊肘直接撞到了拔步床兩側的鏤空床板上。陣陣痠麻瞬間從肘部蔓延整個手臂,蘇可疼得直吸氣,而導致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隻是揚起了手臂後,翻身睡了過去。

蘇可再次無語,覺得自己太過一驚一乍。心裡暗罵自己一句,訕訕地湊過去幫他蓋被。視線稍稍偏轉,不由落在他腰際下掛著的那塊羊脂白玉的無事牌上。

裡間光線昏暗,蘇可的身子還擋住了大部分的光亮,可即便這樣也掩飾不了玉牌凝脂一般的光澤和溫潤。只是好馬配好鞍,這樣的玉牌掛在腰間,除了頂端拴著一個梅花攢心的綁結,底端卻沒有掛任何的流蘇穗子,顯得那一方小孔孤零零空蕩蕩的。

至於那本該掛著的捻金線的紅穗子,卻在蘇可那裡。

蘇可順著脖子拽出了一直戴著的大紅穗子,好幾個月了,顏色都已經不鮮亮。她猶豫許久,終是摘下來,蹲在床邊小心翼翼將紅穗子拴在了玉牌上。

物歸原主,只是褪色嚴重,無論做工怎樣精細,即使捻了金線也再襯托不了玉牌的風姿。

許多事情,一開始就註定了。

蘇可起身離開,在廳堂裡幫著小丫頭收拾桌上的殘羹酒盞。她自然不知道幾步之外的床榻上,邵令航平靜地睜開眼,看著麻姑獻壽的床幃板再也沒有睡著。

快到五更天的時候,天色還黑得混沌一片,正屋那邊已經點了燈。院子慢慢喧囂起來,蘇可沒睡多一會兒又被吵醒,隱約聽到舟公子和梁太醫說話的聲音,含含混混聽不清,倒是福瑞家的聲音聽得真切,好像是在催促他們別誤了上朝的時辰。

蘇可窸窸窣窣爬起身,連著幾晚睡不好覺,身子睏乏得難受。摸黑到桌上倒了杯水,正要喝,門外不知何時竟站了個人。人影在門扇上投下黑漆漆的輪廓,無論身高還是身型,除了他不可能是別人。

蘇可摒住呼吸,身子也不敢動,怕弄出聲響來。然而屋外的人也是沒有動作,靜靜站了會子便離開了。

院裡,福瑞家的再次催促,“快些的,孫媽媽那邊已經派人來催了,回去趕緊換了朝服上朝去,這可千萬耽誤不得……少硯呢,快去看看外面街上有沒有人……”

聽不清是誰嘟囔了一句,說話聲都小下來,只聽到雜亂的腳步聲。

梁瑾承似乎宿醉未醒,不知撞了什麼東西,哎呦一聲,有些不耐煩地嚷嚷:“我今兒不當值,你先上朝去,我醒醒酒再走。”

蘇可扒著門縫聽不到舟公子回了句什麼,只知道梁瑾承最後還是走了。

院裡一時又安靜下來,蘇可醒了就再睡不著,況且今日就要到老夫人那裡上值去,一堆事焦頭爛額的,睡也是睡不踏實。只是在屋裡靜坐熬著天亮,腦子暈暈乎乎轉著天南海北的事情,亂糟糟一片,有的沒的都過了一遍腦子。自己的習性自己瞭解,蘇可知道自己一定漏掉了什麼過於重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