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想要寫什麼,拈起筆懸腕凝神想了半天,還是隻字未題。

素盈握住軒茵的手,想要教她傳幾句話,卻不知從何說起。藍箋上的事讓她措手不及。

如果世上只有一個聰明人在策劃,周圍人都聽其差遣沒有二心,那世上就沒有多麼複雜的事了。可惜現實是這個聰明人發現:人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每個人都以為自己應該是那個出主意讓別人服從的聰明人。於是所有的人都變成自作聰明。

這狀況絕不能繼續下去,否則最後不知會合誰的心意,更不要說過程遠比結果更難控制。素盈的神情豁然開朗,毫不遲疑地把藍箋撕碎,讓軒茵看著自己的口唇:“讓三哥快來見我。”

可是即便素颯立刻表請覲見,也要隔日才能獲准。素盈目送軒茵離去,沉吟片刻,將崔落花叫到身邊問:“秋瑩近來有沒有和你說起聖上的病情?”

崔落花謹慎地回答:“她從來不說。”

“她進來也有好一陣,一次也不曾請求出宮。”素盈捧著那張賞賜的單子又說:“沒多久就是冬至,該讓她回家與家人團聚,過了元宵再回來。你為我起草內旨吧。”

崔落花眼睛一眨。今日軒茵忽然進宮,匆匆走了之後素盈就突然有動作……她隱約察覺有事要發生,小聲問:“娘娘,這事是否應由聖上首肯?”

“只是讓她回家過節,聖上不會不近人情。”素盈平平淡淡地說,“聖上的病情已經不再反覆,宮中還有吳、李兩位老太醫。還不至於缺人手。”

崔落花見她主意已定,便取來紙墨片刻作成。素盈掃了一眼,落上後印,交給秉儀屬下的丞儀女官去宣旨。崔落花見素盈態度自然,料到這次不是針對秋瑩,也就不大擔憂。過了一會兒得到空閒,她親自去了王秋瑩的居所。

王秋瑩莫名其妙地接了懿旨,不知為何突然讓她回家過節,聽崔落花寬慰,才曉得宮中素來有這講究,只有十分得寵的宮人在節前能出宮團聚幾日。得知皇后對她格外開恩,王秋瑩鬆了口氣說:“承蒙娘娘不棄,怎敢貪圖安逸?我該留在宮裡盡心侍奉。”崔落花笑道:“皇后懿旨是送過來同你商量的麼?你趕快去丹茜宮謝恩,這就動手收拾行李,早去早回。”說著從頭上拔下一朵白花,放在王秋瑩手裡道:“我在丹茜宮和真寧公主之間兩頭忙,未必有空閒送你。代我把這花放在你大哥墳上。”王秋瑩鄭重地收好,隨她一起去丹茜宮謝恩。

素盈說了一些褒獎的話,又溫柔地笑著輕語:“在家千日好。王小姐元宵之後切記回來。王家有成器的後生子弟,不妨帶來。”

王秋瑩見她有意提攜,婉言謝絕道:“家中子弟狂狷,不諳仕途,不敢引來令娘娘失望。”素盈笑了笑不再勉強。她一直覺得王秋瑩為人處世不大通透,可是聽這話又覺得,秋瑩好像也明白:宮中需要的並不是再世華佗,而是練達的臣子,比如吳太醫、李太醫和周太醫。

李太醫回頭眺望,雪上的腳印清晰可辨。怎麼不起風呢?他有些盼望天地之間的掃除為他清理足跡。月升之後的雪夜太明亮,李太醫猛然瞥見身邊一個黑影,嚇了一跳——原來是映在朱牆上的他的側影。

這條前往東宮的道路,似乎比他想的更加難走。李太醫開始猶豫:他不應該與東宮過從太密。康豫太后駕薨前將李、吳二人擢為太醫,讓他們發誓一生忠於天祐皇帝一人。從此之後,他就應該謹從皇帝意旨,與後宮和東宮保持距離。但是……李太醫懊喪地邊走邊想:皇帝似乎開始嫌棄他們這些老臣不中用了。

他不是不服氣粟州王氏的醫術,可王氏子弟那麼多,皇帝偏偏聽了皇后的話,留一個年輕女人在身邊。王秋瑩不過一介女流,容她大言不慚地插手,太醫院的顏面置�